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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大宗谱列传 其十三 绥安侯钱公列传 唐末 · 罗隐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七
侯讳智昌。字子盛
开国伯第六子也。幼而聪慧。
文武兼通。陈武帝跃龙之始。
侯随父拒杜龛于大义栅一百馀日。城垒之地。
即侯之宅也。奇谋果决。
遂破杜龛天嘉二年
奉朝命迁吏部尚书。授桂阳王府参计侍郎
仁威将军。勋封如故。
年四十有二。卒于京师
诏赠通直散骑常侍宣毅将军封绥安侯
食邑五百户。诏归权葬大义村。
大业二年。卜迁戍山旧茔。
娶夫人吴郡张氏。生子二。
曰瓛曰琎。侯与夫人合葬焉。
乞增修弓箭社条约状(一)1093年11月11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三、《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六、《文献通考》卷一五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一、《大学衍义补》卷一一九、《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六一、民国《高阳县志》卷九 创作地点:河北省河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定州市
元祐八年十一月十一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苏轼状奏:臣切见北虏久和,河朔无事,沿边诸郡,军政少弛,将骄卒惰,缓急恐不可用,武艺军装,皆不逮陕西河东远甚。
虽据即目边防事势,三五年间必无警急,然居安虑危,有国之常备,事不素讲,难以应猝。
今者河朔沿边诸军,未尝出征,终年坐食,理合富强。
臣近遣所辟幕官李之仪、孙敏行亲入诸营,按视曲折,审知禁军大率贫窘,妻子赤露饥寒,十有六七,屋舍大坏,不庇风雨。
体问其故,盖是将校不肃,歛掠乞取,坐放债负,习以成风。
将校既先违法不公,则军政无缘修举,所以军人例皆饮博逾滥。
三事不止,虽是禁军不免寒饿,既轻犯法,动辄逃亡,此岂久安之道
臣自到任,渐次申严军法,逃军盗贼已觉衰少,年岁之间,庶革此风。
然臣窃谓沿边禁军缓急终不可用,何也?
骄惰既久,胆力耗惫,虽近戍短使,辄与妻孥泣别,被甲持兵,行数十里,即便喘汗。
臣若严加训练,昼夜勤习,驰骤坐作,使耐辛苦,则此声先驰,北虏疑畏,或致生事。
臣观祖宗以来沿边要害,屯聚重兵,止以壮国威而消敌谋,盖所谓先声后实、形格势禁之道耳。
若进取深入,交锋两阵,犹当杂用禁旅,至于平日保境备禦小寇,即须专用极边土人,此古今不易之论也。
晁错汉文帝画备边策,不过二事。
其一曰徙远方以实广虚。
其二曰制边县以备敌。
实元、庆历中赵元昊反。
屯兵四十馀万,招刺宣毅、保捷二十五万人,皆不得其用,卒无成功。
范仲淹、刘沪、种世衡等,专务整缉蕃汉熟户弓箭手,所以封殖其家、砥砺其人者非一道。
藩篱既成,贼来无所得,故元昊复臣。
河朔西路被边州、军,自澶渊讲和以来,百姓自相团结弓箭社,不论家业高下,户出一人,又自相推择家资武艺众所服者为社头、社副录事,谓之头目
带弓而锄,佩剑而樵,出入山坂,饮食长技与北虏同。
私立赏罚,严于官府。
分番巡逻,铺屋相望,若透漏北贼及本土强盗不获,其当番人皆有重罚。
遇有紧急,击鼓集众,顷刻可致千人。
器甲鞍马,常若寇至,盖亲戚坟墓所在,人自为战,虏甚畏之。
体问得元丰二年,北界群贼一火,约二十馀人,在两界首不住打劫为患,久不败获。
北平军大悲村本社头目冉万、冉升及长行冉捷等,部领社人,与北贼斗敌,赶趁捉杀,直至北界地名北当山峪内,被冉万射中贼头徐德,冉捷赶上,斫获首级,并冉升亦斫到第二贼头贾贵。
本路保明申奏朝廷,并已于班行内安排。
以此知弓箭社人户骁勇敢战,缓急可用。
先朝名臣帅定州者,如韩琦、庞籍皆加意拊循其人,以为爪牙耳目之用。
而籍又增损其约束赏罚,奏得仁宗皇帝圣旨,见今具存。
昨于熙宁六年行保甲法,准当年十二月四日圣旨,强壮弓箭社并行废罢。
又至熙宁七年,再准正月十九日中书劄子,圣旨,应两地供输人户,除元有弓箭社强壮并义勇之类,并依旧存留外,更不编排保甲。
看详上件两次圣旨,除两地供输村分方许依旧置弓箭社,其馀并合废罢。
虽有上件指挥,公私相承,元不废罢。
只是令弓箭社两丁以上人户兼充保甲,以致逐捕本界及化外盗贼,并皆驱使弓箭社人户,向前用命捉杀。
见今州县委实全藉此等寅夜防托,显见弓箭社实为边防要用,其势决不可废。
但以兼充保甲之故,召集追呼,劳费失业。
今虽名目具存,责其实用,不逮往日。
臣窃谓陕西河东弓箭手,官给良田以备甲马。
河朔沿边弓箭社,皆是人户祖业田产,官无丝毫之给,而捐躯捍边,器甲鞍马,与陕西河东无异,苦乐相辽,未尽其用。
近日霸州文安县真定府北寨,皆有北贼惊劫人户,捕盗官吏拱手相视,无如之何,以验禁军弓手,皆不得力。
向使州县逐处皆有弓箭社人户致命尽力,则北贼岂敢轻犯边寨,如入无人之境。
臣已戒饬本路将吏,申严赏罚,加意拊循其人去讫,辄复拾用庞籍旧奏约束,稍加增损,别立条目。
欲乞朝廷立法,少赐优异,明设赏罚,以示惩劝。
今已密切取会到本路极边州定、保两州,安肃广信、顺安三军,边面七县一寨,内管自来团结弓箭社五百八十八村六百五十一火,共计三万一千四百一十一人。
若朝廷以为可行,立法之后,更敕将吏常加拊循,使三万馀人分番昼夜巡逻,盗边小寇,来即擒获,不至忸怵以生戎心,而事皆循旧,无所改作,虏不疑畏,无由生事。
有利无害,较然可见。
谨具所乞立法事件,画一如左。
一、看详嘉祐四年庞籍起请已获朝旨事件除见可施行外,有当时事体与今来稍有不同,须至少有增损。
今参详到下项弓箭社人户,但系久来团结地分,并依见今已行体例,不拘物产高下,丁口众寡,并每户选择强壮一丁,充弓箭手。
〔贴黄〕所谓军政不修,皆有实状,不敢一一奏闻。
〔又贴黄〕所有庞籍奏得圣旨,已具录缴连在前。
〔又贴黄〕前项所奏元丰二年冉万等捉杀北贼,系熙宁六年朝旨废罢后,兼冉万等不系两地供输,是合行废罢地分人户。
〔又贴黄〕高强人户,与下等各出一丁,虽似不均,缘行之已久,下等人户无词,乞且一切仍旧。
若上户添差人数,即恐行法之初,人心不安。
又缘保甲法,虽上户亦止一丁,所以今来不敢增损。
每社置社长、社副录事一名为头目,并选有物力或好人材事艺众所推服者,方得差补。
农事馀暇,委头目常切提举阅习武艺,精熟齐整,如无盗贼,非时不得勾集
每社及百人以上,选少壮者三人,不满百人者选二人,不满五十人者选一人,充急脚子,并轮番一月一替,专令探报盗贼。
如探报不实,及稽留后时有误捕捉者,并申官乞行严断。
逐社各置鼓一面,如有事故及盗贼,并须声鼓勾集
若寻常社内声鼓不到者,每次罚钱一百。
如社内一两村共为一火,地理稍远,不闻鼓声去处,即火急差急脚勾唤
若强盗入村,鼓声勾唤不到,及到而不入贼者,并罚钱三贯。
如三经罚钱一百,一经罚钱三贯,而各再犯者,并送所属严断。
如能捉获强盗一名,除依条支赏外,更支钱二十贯。
如两次捉获依前支赏外,仍与免户下一年差徭。
如三次以上,更免一年。
无差徭可免者,各更支钱十贯折充。
如获窃盗一名,除依条支赏外,更支钱二贯。
以上钱,用社内罚钱充,如不足,并社众均备。
逐社各人,置弓一张、箭三十只、刀一口。
内单丁及贫不及办者,许置鎗及杆棒一条。
内一件不足者,罚钱五百。
弓箭不堪施放,器械虽有而不精,并罚钱二百。
若全然不置者,即申送所属,乞行勘断。
逐社每夜轮差一十人,于地分内往来巡觑,仍本县每季给历一道,委本社头目抄上当巡人姓名。
有不到者,罚钱二百。
如本地分失贼,其当巡人委本社监勒依条限捕捉。
限满不获,送官量事行遣。
其所给历,除每季纳换及知佐下乡因便点检外,不得非时取索。
弓箭社人户,遇出入经宿以上,须告报本社头目及邻近同保之人,违者罚钱三百文。
社内遇捉杀贼盗,因斗致死,除依条官给绢外,更给钱一十贯付其家,被伤重者减半,并以系省钱充。
社内所纳罚钱,令社长等同共封记主管,须遇社会合行酬赏者,方得对众支给破使,即不得衷私别作支用。
社内遇丰熟年,只得春秋二社聚会,因便点集器械,非时不得乱有纠集搔扰。
已上并是庞籍起请已获朝旨事件。
熙宁六年圣旨废罢,后来民间依旧衷私施行,今参详增损修定。
一、弓箭社人户,为与强虏为邻,各自守护骨肉坟墓,晓夜不住巡逻探伺。
以此巡检县尉,全藉此人为耳目肘臂之用。
每遇教,内有本社弓箭人户见系保甲人数者,即须勾上一月教阅。
其称捕盗,官司不敢放心,以致化外贼盗,既知逐社人户勾上,村堡空虚,即皆生心窥伺,公私忧恐。
又人户勾集弥月,诸般费用不少,深为患苦。
臣窃谓保甲人户,每年教,本为恐其因循,式艺生疏,缓急难用。
今来弓箭社人户既处边塞,与北人气俗相似,以战斗为生,寝食起居,不释弓马,出入守望,常带器械,其势无由生疏。
欲乞应弓箭人户,今后更不充保甲,仍免教,显无妨碍。
而使人户稍免无益之费,专心守禦,又免教集之月,村堡空虚以生戎心,公私安枕,为利不浅。
其减罢保正长,并却令充本社守阙头目
一、弓箭社人户,既任透漏失贼之责,动辄罚钱科罪及均出赏钱,显见与其馀人户苦乐不同,理合稍加优异。
欲乞应弓箭社人户,并免两税折变科配。
今已取会到本路州、军所免折科钱物数目,比之和买价例,每岁剩费钱七千九百九十八贯五十六文,所获精锐可用民兵三万馀人,费小利大,可行无疑。
一、弓箭社头目,并是乡村有物力心胆之人,责以齐众保境,亦须别加旌劝。
欲乞立定年限,每勾当及三年,如无透漏及私罪情重者,委本县令佐及捕盗官保明申安抚司给与公据,公罪杖以下听赎。
又及三年无上件过犯,仍与保明给公据,与免本户差徭。
内别有功劳者,委自安抚司相度。
如委是卓然显效,虽未及上件年限,亦与比类施行。
若更有大段劳绩,难以常格论赏者,即委自本司奏乞录用。
一、弓箭社地分,本系人户私下情愿,自相团结
皆是缘边之人众共相约要害防托之处,行之已久,北虏不疑
所以庞籍奏请,并是因旧略加约束。
今来不可更有移易地分及增添团结去处,永远只以今来所管五百八十八村为定。
所贵事事循旧,不至张皇生事。
如本地分内人户分烟析生,即各据户眼定差,或外来人户典买到本社田地,亦许收入差充弓箭社户。
若两处有田产者,不得缘此带免别处折变,委所属官司常切觉察。
〔贴黄〕保甲法,须是主户两丁以上方始差充,其弓箭社一丁以上并差即无。
已充保甲而不充弓箭社人户者,今来所乞本社内人户,更不充保甲,只是减罢重叠虚名,即非幸免。
〔又贴黄〕弓箭社五百八十八村,内有八十九村系两地供输人户。
勘会上件人户,元是有些小虚名,税赋自来北界差人过来,计会本县收众户抱脚供输,其人户并是一心捍边可信之人。
切虑朝廷欲知其实。
一、今来既立法整弓箭社人户及免教,即须委自安抚司逐时差官按视,内有武艺胆力出众之人,即须与例物激赏,不惟使人户竞劝,亦所以致朝廷及将帅恩意,缓急易为驱使。
今来会到辖下两州三军弓箭社人户兼充保甲者,每年教按赏,合用钱一千五百八十二贯七百八十八文。
今来既免教,即保甲司却合出备上件钱数与安抚司,为上件激赏之用。
但人数既多,上件钱数微少,支用不足,欲乞每年破五千贯。
除上件钱数外,其馀并以本路回易库见在钱贴支。
右谨件如前。
臣窃见西山之下,定、保之间,山开川平,无陂塘之险,澶渊之役,虏自是入寇。
见今本路只有战兵二万五千九百馀人,分屯八州、军,若有警急,尚不足于守,而况战乎?
论者或以保甲之众缓急可恃。
臣窃谓保甲皆齐民也,集教止是一月,武艺无缘精熟,又平时无丝毫之利有得于官,每岁所获,按赏例物,不偿集教一月之费,一旦驱之于战守死地,恐未可保。
弓箭社人户所处皆必争之地,世世相传,结发与虏战。
若朝廷许依臣所乞,少有以优异其人,既免折科,间复赎罪免役,岁以五十缗赏其尤异者,深致朝廷将帅恩意,则此三万馀人,真久远可恃者也。
今录白到嘉祐四年庞籍奏获圣旨事件,兼取会到本路两州三军弓箭社火人数,及免折科每年和买费用钱数,并免教所省按赏例物数目,缴连在前,仍画到地图一面,帖出接连边面及逐社住坐去处随状进呈。
伏望圣慈详酌施行。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所乞免折科却行和买剩费钱七千九百九十八贯五十六文,所乞以回易库钱贴支保甲,按赏钱为五千贯,令安抚司支用计费钱三千四百一十七贯二百一十二文,共计钱一万一千四百一十五贯二百六十八文。
所乞至微,恐不赡于用,未足以起士气,但臣不敢多乞耳。
若朝廷深念北边事大,此三万馀人,久远必大段得力,更赐擘画钱物应副成就,或于近里州、军趱那宽剩免役六色钱,与本路被边州、军添雇诸色役人。
弓箭社人户,并与免役。
则人情翕然归戴,愿效死而不可得矣。
更乞朝廷详酌。
又今来所乞事件,先已密切下本路近地州、军官吏,相度利害,寻皆供到有利无害,经久可行,保明文状在本司讫。
张文定公墓志铭1092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二、《邵氏闻见后录》卷二○、《容斋续笔》卷一二、《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八、《翰苑新书》前集卷六八、《秘笈新书》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蒐揽天下豪杰,不可胜数。
既自以为股肱心膂,敬用其言,以致太平,而其任重道远者,又留以为三世子孙百年之用,至于今赖之。
孔子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
天下未尝一日无士,而仁宗之世,独为多士者,以其大也。
贾谊叹细德之崄微,知凤鸟之不下,闵沟渎之寻常,知吞舟之不容,伤时无是大者以容己也。
故尝窃论之,天下大器也,非力兼万人,其孰能举之!
仁宗之大,其孰能容此万人之英乎!
盖即位八年,而以制策取士,一举而得富弼,再举而得公。
公姓张氏,讳方平字安道
其先宋人也,后徙扬州
高祖克,唐末为亳州刺史
曾祖文熙,亳州军事推官,赠太师,娶苏氏,追封武功郡太夫人
祖峤,以进士及第,太宗尝召对,选知郓州,赐亲扎,给全俸,终于尚书都官员外郎,娶刘氏,追封沛国太夫人
尧卿而端默寡言,有出世间意,以父命勉娶,非其意也,父没,遂居一室,家人莫得见其面者十有七年。
与祖考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皆封魏国公
娶嵇氏,追封谯国太夫人
公年十三,入应天府
颖悟绝人。
家贫无书,尝就人借三史,旬日辄归之,曰:「吾已得其详矣」。
凡书皆一阅,终身不再读。
属文未尝起草。
宋绶、蔡齐见之曰:「天下奇材也」。
范讽皆以茂材异等荐之。
景祐元年中选,授校书郎,知昆山县
蒋堂苏州,得公所著《刍荛论》五十篇,上之,以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荐公,射策优等,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赵元昊欲叛而未有以发,则为嫚书大名以怒朝廷,规得谴绝以激使其众。
公以谓:「朝廷自景德以来,既与契丹盟,天下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盖三十年矣,若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兵连民疲,必有盗贼意外之患。
当含垢匿瑕,顺适其意,使未有以发,得岁月之顷,以其间选将厉士,坚城除器,为不可胜以待之。
元昊终于必叛,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而不见胜负,不折则破,我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
是时士大夫见天下全盛,而元昊小丑,皆欲发兵诛之,惟公与吴育同议。
议者不深察,以二人之论为出于姑息,遂决用兵,天下骚动。
公献《平戎十策》,大略以边城千里,我分而贼专,虽屯兵数十万,然贼至常以一击十,必败之道也。
既败而图之,则老师费财,不可为已。
宜及民力之完,屯重兵河东,示以形势。
贼入寇,必自延、渭而兴州,巢穴之守必虚,我师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
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
宰相吕夷简见之,谓宋绶曰:「君能为国得人矣」。
然不果用其策。
召对,赐五品服,直集贤院,迁太常丞知谏院
首论祖宗以来,虽分中书枢密院,而三圣英武独运,断归于一。
今陛下谦德,仰成二府,不可以不合。
仁宗嘉之。
富弼亦论此,遂命宰相兼枢密使
元昊之叛也,禁兵皆西,而诸路守兵,多拣赴阙,郡县无备,乃命调额外弓手。
公在睦州,条上利害八事。
及是,有旨遣使于陕西河东京东西路刺弓手为宣毅、保捷指挥
公连上疏,争之甚力,不从。
宣毅十四万人,保捷九万人,皆市人不可用,而宣毅骄甚,所在为寇。
自是民力大困,国用一空。
识者以不从公言为恨。
并护四路,刘平、石元孙、任福之败,皆贬主帅,而独不问。
贼围麟、府,诏出兵牵制。
逗留不出,使贼丰州、夷灵远而去。
公极言之,诏罢节制。
自是四路各得专达,人人自效,边备脩完,贼至无所得。
庆历元年,西方用兵,盖六年矣。
上既厌兵,而贼亦困弊,不得耕牧休息,虏中匹布至十馀千,元昊欲自通,其道无由。
公慨然上疏曰:「陛下犹天地父母也,岂与此犬豕豺狼较胜负乎?
愿因今岁郊赦,引咎示信,开其自新之路,申敕边吏,勿绝其善意。
若犹不悛,亦足以怒我而怠彼,虽天地鬼神,必将诛之」。
仁宗喜曰:「是吾心也」。
命公以疏付中书
吕夷简读之,拱手曰:「公之及此,是社稷之福也」。
是岁,赦书开谕如公意。
明年元昊始请降。
元昊叛,公谋无遗策,虽不尽用,然西师解严,公有力焉。
修起居注,假起居舍人知制诰使契丹
戎主雅闻公名,与其母后族人,微行观公于范阳门外。
及燕,亲诣前酌玉卮以饮公,顾左右曰:「有臣如此,佳哉」!
骑而击毬于公前,以其所乘马赐公。
朝廷知之,自是虏使挟事至者,辄命公馆之。
寻召试,知制诰,迁右正言,赐三品服。
诰命简严,四方诵之。
史馆脩撰。
章得象监国史,以日历自乾兴至庆历废不脩,以属公,于是粲然复完。
权知开封府
府事至繁,为尹者皆书板以记事,公独不用,默记数百人,以次决遣,不遗毫釐。
吏民大惊以为神,不敢复欺。
翰林学士,领群牧使
牧事久不治,公始整齐之。
元昊遣使求通,已在境上,而契丹元昊搆隙,使来约我,请拒绝其使。
时议者欲遂纳元昊,故为答书曰:「元昊若尽如约束,则理难拒绝」。
仁宗以书示公与宋祁
公上议曰:「书词如此,是拒契丹而纳元昊,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强虏也。
若已封册元昊,而契丹之使再至,能终不听乎?
若不听,契丹之怨,必自是始。
听而绝之,则中国无复信义,永断招怀之理矣。
是一举而失二虏也。
宜赐元昊诏曰:『朝廷纳卿诚欸,本缘契丹之请,今闻卿招诱契丹边户,失舅甥之欢,契丹遣使为言,卿宜审处其事,但嫌隙朝除,则封册暮行矣』。
如此于西北为两得」。
时人伏其精识。
谏议大夫,为御史中丞
中外之事,知无不言,至于宫妾宦官,滥恩横赐,皆力争裁抑之。
知贡举
士方以游词崄语为高。
公上疏,以谓文章之变,实关盛衰,不可长也。
诏以公言晓谕学者。
宰相贾昌朝参知政事吴育忿争上前。
公将对,昌朝使人约公,当以代
公怒叱遣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
既对,极论二人邪正曲直。
卒罢,高若讷代之。
时当郊而费用未具,中外以为忧。
宰相欲以是危公,复拜翰林学士三司使
领使未几,以办闻,仁宗大喜。
至于今,计司先郊告办,盖自公始。
三司使王拱辰请榷河北盐,既立法矣,而未下。
公见上问曰:「河北再榷盐,何也」?
仁宗惊曰:「始立法,非再也」。
公曰:「周世宗河北盐,犯辄处死。
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诉,愿以盐课均之两税钱,而弛其禁,世宗许之,今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
且今未榷也,而契丹常盗贩不已,若榷之则盐贵,虏盐益售,是为我敛怨而虏获利乎?
虏盐滋多,非用兵莫能禁也。
边隙一开,所获利能补用兵之费乎」?
仁宗大悟曰:「卿与宰相立罢之」。
公曰:「法虽未下,民已户知之,当直以手诏罢,不可自有司出也」。
仁宗大喜,命公密撰手诏下之,河朔父老,相率拜迎于澶州,为佛老会七日,以报上恩。
且刻诏书北京,至今父老过其下,必稽首流涕。
南京鸿庆宫成,奉安三圣像,当遣柄臣,特命公为礼仪使,乡党荣之。
仁宗遂欲用公,而公以目疾求去甚力,乃加端明殿学士归院,判尚书都省,兼领银台司审刑院太常寺事。
庆历中卫士夜逾宫垣为变。
仁宗旦语二府,以贵妃张氏有扈跸之功,枢密使夏竦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贵妃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
公见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
皇后在而尊贵妃,古无是礼。
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
执中耸然,敬从公言而罢。
宗正寺玉牒,补缀失亡,为书数百卷。
自陕右用兵,公私困乏,士大夫争言丰财省费之道,然多不得其要。
公自为谏官、御史中丞三司使,皆为上精言之。
一日,仁宗资政殿,召两府侍从赐坐,手诏问天下事。
公退直禁林,是日有旨锁院
公既草制书,又条对所问数千言,夜半与制书皆上。
仁宗惊曰,又手诏独策公。
明日复出数千言,大略以谓:「太祖定天下,用兵不过十五万,今百馀万,而更言不足。
祥符以来,万事堕弛,务为姑息,渐失祖宗之旧。
取士、任子、磨勘、迁补之法既坏,而任将养兵,皆非旧律。
国用既窘,则政出一切,大商奸民,乘隙射利,而茶盐香矾之法乱矣。
此治乱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治」。
公既明习历代损益,又周知祖宗法度,悉陈其本末赢虚所以然之状,及当今所宜救治施行之略。
而其末乃论:「古今治乱,在上下离合之间。
比年已来,朝廷颇引轻崄之人,布之言路,违道干誉,利口为贤,内则台谏,外则监司,下至胥吏僮奴,皆可以搆危其上,自将相公宿贵之人,皆争屈体以收礼后辈,有不然者,则谤毁随之,惴惴焉惟恐不免,何暇展布心体为国立事哉!
此风不革,天下无时而治也」。
上益异之,书「文儒」二字以赐。
月馀,御迎阳门,召两制近侍,复赐问目曰:「朕之阙失,国之奸蠹,朝之憸谀,皆直言其状」。
独引公近御榻,密访之,且有大用语。
公叹曰:「暴人之私,迫人于憸而攘之,我不为也」。
终无所言。
公既刚简自信,不恤毁誉,故小人思有以中之。
三司判官杨仪,以请求得罪,公坐与厚善,遂罢职,出知滁州
不数月,上悟,还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明年,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知杭州
公平学道,虚一而静,故所至皆不言而治。
既去,人必思之。
自杭丁太夫人忧,服除,以旧职还朝。
判流内铨
建言畿内税重,非所以示天下。
是岁郊赦,减畿内税三分,遂为定制。
秦州叛羌断古渭路,帅张昪发兵讨贼,而副总管刘涣不受命,皆罢之。
拜公侍读学士、知秦州
公力辞不拜,曰:「涣与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
以故得不罢。
以公为礼部侍郎,知滑州,改户部侍郎,移镇西蜀
始,李顺甲午岁叛,人记之,至是方以为忧。
转运使摄守事,西南夷有邛部首领者,妄言蛮贼侬智高在南诏,欲来寇蜀。
摄守妄人也,闻之大惊,移兵屯边郡,益调额外弓手,发民筑城,日夜不得休息,民大惊扰,争迁居城中,男女昏会,不复以年,贱粥谷帛市金银,埋之地中。
朝廷闻之,发陕西步骑戍蜀,兵仗络绎相望于道。
诏促公行,且许以便宜从事
公言:「南诏去蜀二千馀里,道崄不通,其间皆杂种,不相役属,安能举大兵为智高寇我哉,此必妄也,臣当以静镇之」。
道遇戍卒兵仗,辄遣还入境。
下令邛部川曰:「寇来吾自当之,妄言者斩」。
悉归屯边兵,散遣弓手,罢筑城之役。
会上元观灯,城门皆通夕不闭,蜀遂大安。
已而得邛部川之译人始为此谋者斩之,枭首境上,而配流其馀党于湖南,西南夷大震。
先是朝廷获智高母子留不杀,欲以招智高,至是乃伏法。
复以三司使召还。
奏罢横赋四十万,减铸铁钱十馀万,人至今纪之。
主计京师,有三年粮,而马粟倍之。
至是马粟仅足一岁,而粮亦减半。
因建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通五达之郊,非如雍、洛有山河形胜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国耳。
兵恃食,食恃漕运,汴河控引江淮,利尽南海天圣以前,岁发民浚之,故河行地中。
张君平者,以疏导京东积水,始辍用汴夫。
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河日以堙塞。
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旧也」。
遂画漕运十四策。
宰相富弼读公奏上前,昼漏尽十刻,侍卫皆跛倚,仁宗太息称善。
曰:「此国计大本,非常奏也」。
悉如所启施行。
退谓公曰:「自庆历以来,公论食货详矣,朝廷每有所损益,必以公奏为议
凡除主计,未尝敢先公也」。
其后未期年,而京师有五年之蓄。
吏部侍郎,复以目疾请郡,迁尚书左丞,知南京
未几以工部尚书秦州
时亮祚方骄僭,阅士马,筑堡筚篥城之西,压秦境上,属户皆逃匿山林。
公即料简将士,声言出塞,实按军不动。
贼既不至,言者因论公无贼而轻举。
宰相曾公亮昌言于朝,曰:「兵不出塞,何名为轻举,张公岂轻者哉!
贼所以不至者,以有备故也。
有备而贼不至,则以轻举罪之,边臣自是不敢为先事之备也」。
议者乃服。
初命公秦州,有旨再任,当除宣徽使
议者欲以是沮挠之,公笑曰:「吾于死生祸福,未尝择也,宣徽使于我何有哉」!
力请解,复知南京
封清河郡公
英宗即位,迁礼部尚书,知陈州
过都,留判尚书都省,请知郓州
陛辞论天下事,英宗叹曰:「学士其可以去其朝廷哉」!
公力请行,加侍读学士,徙定州,乞归养,改徐州
英宗屡欲召还,而左右无助公者。
一日谓执政曰:「吾在藩邸时,见其《刍荛论》及所对策。
近者代言之臣未尝副吾意,若使居典诰之任,亦国华也」。
执政乃始奉诏。
翰林学士承旨
治道体要,公以简易诚明为对,言近而指远,不觉前席曰:「吾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谓皆天下选人,今乃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
胡宿枢密副使,上欲以公代之,而执政请用郭逵
英宗以语公。
公曰:「自庆历以后,擢任二府,必参之中书,臣知事君而已」。
刑部尚书
英宗不豫,学士王圭当直不召,召公赴福宁殿。
上凭几不言,赐公坐。
出书一幅,八字,曰「来日降诏,立皇太子」。
公抗声曰:「必颍王也,嫡长而贤,请书其名」。
上力疾书以付公。
公既草制,寻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神宗即位,召见侧门。
公曰:「仁宗崩,厚葬过礼,公私骚然,请损之」。
上曰:「奉先可损乎」?
公曰:「遗制固云以先志行之,天子之孝也」。
上叹曰:「是吾心也」。
公又奏百官迁秩,恩已过厚,若锡赉复用嘉祐近比,恐国力不能支,乞追用乾兴例足矣。
从之,省费十七八。
户部尚书
御史中丞王陶宰相参知政事吴奎与之辨,上欲罢
公适对,上曰:「奎罢,当以卿代」。
公力辞。
上曰:「卿历三朝,无所阿附,左右莫为先容,可谓独立杰出矣。
先帝已欲用卿,今复何辞」!
公曰:「韩琦久在告,意保全免,必不复起。
琦勋在王室,愿陛下复位,手诏谕琦,以全始终之分」。
上嗟叹久之,继出小纸曰:「奎位执政而击中司,谓朕手诏为内批,持之三日不下,不去可乎」?
公复论如初。
上从之,赐琦诏,如公言。
久之,琦求去坚甚,夜召公议。
公复申前论。
上曰:「琦志不可夺也」。
公遂建议宜宠以两镇节钺,且虚府以示复用,从之。
面命公为参知政事,以亲疾辞。
上曰:「受命以慰亲意,庶有瘳也」。
是夕,复诏知制诰郑獬内东门别殿,谕以用公意,制词皆出上旨。
制出,公以亲疾在告,召对,押赴中书
御史中丞缺,曾公亮欲用王安石,公极论安石不可用。
不数日,魏公捐馆,上叹息不已。
近珰及内司宾存问日至,虚位以待公。
寻诏起复,四上章乃免。
服除,以安石不悦,拜观文殿学士留守西京
入觐,请南京留台,上欲以为宣徽使修国史,不可,则欲以为提举集禧观判都省
所以留公者百方,公皆力辞,遂知陈州
时方置条例司,行新法,大率欲丰财而强兵。
公因陛辞,极论其害,皆深言危语。
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兵犹火也,不戢当自焚。
若行新法不已,其极必有覆舟、自焚之忧」。
上雅敬公,不甚其言,曰:「能复少留乎」?
公曰:「退即行矣」。
上亦怅然。
至陈。
陕西方用兵,卒叛庆州,声摇关辅
京西漕檄捕盗官以兵会所属州,白刃横野,民大惶骇,公收其檄不行而奏之。
上谓执政曰:「守臣不当尔耶?
临事乃见人」。
京西各归其旧。
吏方以苛察为能,小不中意,辄置司推治,一州至数狱,追逮数千里,死者甚众。
公以事闻。
诏立条约下诸路。
监司皆新进,趋时兴利,长吏初不与闻。
公曰:「吾衰矣,雅不能事人,归欤以全吾志」。
即力请留台而归。
未几,复知陈州
暇日坐西轩,闻外板筑喧甚,曰:「民筑嘉应侯张太尉」。
公曰:「巢贼乱天下,赵犨以孤城力战保此邦捍大患者也,此而不祀,张侯何为者哉」!
命夷其庙,立赵侯祠佛舍中。
未几改南京,且命入觐。
不待次,对前殿
曰:「先帝尝言卿不立交党,退朝掩关,终日无一客」。
命坐赐茶。
寻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尉,判应天府
公曰:「宣徽使非寄任不除,臣求乡郡自便而得之,恐启侥倖路」。
上曰:「朕未之思」。
改判青州,告免。
延和殿赐坐,:「祖宗禦戎之策孰长」?
公曰:「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
董遵诲环州郭进西山李汉超保关南,皆十馀年,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而少遣兵。
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精审,吏士用命,贼所入辄先知,并兵禦之,战无不克,故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
太祖之世,边鄙不耸,天下安乐。
太宗并州,欲遂取燕、蓟,自是岁有契丹之虞。
曹彬、刘廷谦、傅潜等数十战,各亡士卒十馀万。
又内徙李彝兴、冯之族,继迁之变,三边皆扰,而朝廷始旰食矣。
真宗之礼赵德明纳欸,及澶渊之克,遂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可谓盛德大业。
祖宗之事,大略如此,亦可以鉴矣。
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崄侥倖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患,不可听也」。
上曰:「庆历以来,卿知之乎!
元昊初臣,何以待之」?
公曰:「臣时为学士,誓诏封册,皆臣所草」。
具言本末。
上惊曰:「尔时已为学士,可谓旧德矣」。
契丹遣泛使萧禧来,上:「虏意安在」?
公曰:「虏自与中国通好,安于豢养,吏士骄惰,实不欲用兵。
昔萧英、刘六符来,仁宗二府置酒殿庐,与语,英颇泄其情,六符色目之,英归,竟以此得罪。
今禧黠虏,愿如故事,令大臣与议,无屈帝尊与虏交口」。
上曰:「朕念庆历再和之后,中国不复为善后之备,故修戎事为应兵耳」。
公曰:「应兵者,兵祸之已成者也。
消变于未成,善之善者也」。
公每辞去,上辄迁延之,三易其期。
遂诏公归院供职。
萧禧至,以河东疆事为辞,上复以问公
公曰:「嘉祐二年虏使萧扈尝言之,朝廷讨论之详矣。
命馆伴王洙诘之,扈不能对。
录其条目,付扈以归」。
因以藁上之。
禧当辞,偃蹇卧驿中不起,执政未知为言。
公班次二府,因朝,谓枢密使吴充曰:「禧不即行,使主者日致馈而勿,且使边吏以其故檄虏中可也」。
启用其说,禧即日行。
中太一宫使
进对礼秩,凡皆与执政同。
公在朝,虽不任职,然多建明。
上数欲废易汴渠。
公曰:「此祖宗建国之,不可轻议。
饷道一梗,兵安所仰食?
则朝廷无置足之地矣。
非老臣,谁敢言此」?
王安石为政,始罢铜禁,奸民日销钱为器,边关海舶,不复讥钱之出,故中国钱日耗,而西南北三虏皆山积。
公极论其害,请诘问安石,举累朝之令典,所以保国便民者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
有星孛于轸,诏求直言。
公上疏论所以致变之故,人皆为恐慄。
上皆优容之。
求去愈力。
上曰:「卿在朝岂有所好恶者欤,何欲去之速也」?
公曰:「臣未尝与人交恶,但欲归老耳」。
上知不可留,乃以为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傅、判应天府
上曰:「朕初欲卿与韩绛共事,而卿论政不同。
又欲除枢密使,而卿论兵复异。
卿受先帝末命,卒无以副朕意乎」?
因泫然泣下,赐带如尝任宰相者。
高丽使南京长吏当送迎。
公言臣班视二府,不可为陪臣屈。
诏独遣少尹使者见公恐慄,不敢仰视。
师征安南,公以谓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南方,其患有不可胜言者。
若社稷之福,则老师费财,无功而还。
因论交阯风俗与诸夷不类,自建隆以来,吴昌文、丁部、黎桓、李公缊,四易姓矣,皆以大校篡立,有唐末五代藩镇倾夺之风,此可以计破者也。
遂条上九事。
习知蛮事者,皆服其精鍊。
师还,如公言。
新法既鬻坊场河渡,司农又并祠庙鬻之,官既得钱,听民为贾区。
庙中侮慢秽践,无所不至。
公言:「,王业所基也,而以火王。
阏伯封于商,以主大火;
微子为宋始封。
二祠者,独不可免于鬻乎」?
上震怒,批出曰:「慢神辱国,莫甚于斯」!
于是天下祠庙皆不得鬻。
公自念将老,无以报上,论事益切,至于论兵起狱,尤为反复深言,曰:「老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
上为感动。
至永乐之败,颇思其言。
公请老不已,拜东太一宫使,就第,章数十上,拜太子少师,以宣徽使致仕。
官制行,罢宣徽院,独命公领使如旧。
今上即位执政辄罢公使,以太子太保致仕。
元祐六年,诏复置宣徽使,乃命公复南院,章四上,不拜,玺书嘉之。
其年十二月二日薨,享年八十五。
讣闻,辍视朝一日,特赠司空,制服苑中,官其亲属五人。
太皇太后对辅臣嗟叹其忠正
公遗令不请谥,尚书右丞苏辙为请,诏有司议谥曰文定
娶马氏,太常少卿之女,追封永嘉郡夫人
四子:邦彦大理评事邦直、邦杰太常寺太祝,皆先公卒;
恕今为右朝散郎通判应天府,信厚敦敏笃学,朝廷数欲用之,以公老不忍去左右,诏听之。
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次适右朝奉郎王巩,其已嫁而复归。
孙男四人:钦咨、钦亮、钦弼、钦宪。
孙女三人,并幼。
公晚自谓乐全居士,有《乐全集》四十卷,《玉堂集》二十卷,注仁宗《乐书》一卷。
神宗尝赐亲札曰:「卿文章典雅,焕然有三代之风,《书》之典诰,无以加焉,西汉所不及也」。
所与交者,范仲淹、吴、宋三人,皆敬惮之。
曰:「不动如山,安道有焉」。
晚与轼先大夫游,论古今治乱,及一时人物,皆不谋而同。
轼与弟以是皆得出入门下。
轼尝论次其文曰:「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
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
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总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
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已来以事君为说者所能至也(〔四〕)
常恨二人之文,不见其全,公其庶几乎。
乌乎!
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
公为布衣,则颀然已有公辅之望。
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虽对人主,必同而后言。
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真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
世远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用,公独以迈往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
下不求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公者众。
然至言天下伟人,则必以公为首」。
世以轼为知言。
公始为谏官,荐刘夔、王质自代,即日擢用
贝州军叛,上欲遣公出征,举明镐自代,即以为将,而贝州
熙宁中,轼将往见公于陈。
宰相曾公亮谓轼曰:「吾受知张公,所以至此者,公恩也」。
轼以问公
公怅然久之,曰:「吾密荐公亮,人无知者,岂仁宗以语之乎」?
轼以是知公虽不偶于世,而人主信之,盖如此。
公性与道合,得佛老之妙。
属纩之日,凛然如平生,有星陨于北牖。
及薨,赤气自寝而,里人望而惊焉。
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永安乡仁孝里。
其子恕,以王巩之状来求铭。
铭曰:
大道之行,士贵其身。
维人求我,匪我求人。
秦汉以来,士贱君肆。
区区仆臣,以得为喜。
功利之趋,谤毁是逃。
我观其身,夏畦之劳。
纷纭丛脞,千载一律。
帝闵下俗,异人乃出。
是生我公,龙章凤姿。
翔于千仞,世挽留之。
浩然直前,有碍则止。
放为江河,汇为沼沚。
穆穆三圣,如天如渊。
前席惟谊,见黯必冠。
岂不用公,道有不契。
出其绪馀,则已惊世。
公之所能,我不敢知。
乘云驭风,与汗漫期
噫天何时,复生此杰。
我作铭诗,以诏王国。
馆职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八、《西山文集》卷三二
问:尧舜之盛,野无遗贤,而用人之际,犹曰「试可乃已」,又曰「明试以功」,吾夫子亦曰「其有所试矣」。
今之仕者,鲜不由试而进,寒畯之试固详,而任子亦试于铨选。
至若宏词博学,既中科目,将登之储材之地,宜无待于试,而给札玉堂,厥有故事。
正欲详询当世之务,上裨国论,合于古而宜于今,以见有用之学非止角空言而已也。
厥今多故,类非一端,圣上宵旰于上,二三大臣百执事相与图回于下,未始于日不孜孜也。
邻邦革心,寻复和好,谓三边粗有息肩之望则可耳,体国之士,方怀忧隐。
夫竭民力以养兵,正以备一日之用,及其禦敌,乃骄惰而无功。
暴露者以时升转,既与蒙犯矢石者无以异,而供亿浸广,殆未知善后之计。
召募敢勇,尝赖其力,讲解之后,何以为驾御之方?
招收雄淮,未见于用,名数实繁,何以为赡给之费?
糇粮既无赢蓄,漕运又多不通,然则欲为久远之图,莫留屯若也。
数十年来,大略可睹,至于今日,又有甚难。
将委之民则土旷人稀,必至卤莽;
将责之兵则操戈负耒,未免捍格。
又况流离颠顿之馀,戍役驱驰之久,其谁任此?
无已则复力田之科,尽捐赋租,劝之垦辟,然必藩篱既固,民生安堵而后可为,非可以遽舒目前之急也。
裁楮为币而价日削,藏多阅而籴日增,时雨方通,遗蝗复起,事至而应则虑有噬脐之悔,先事而图则孰为彻之急?
伊欲用李悝之平籴,采晁错之实边,萧何、诸葛之馈运,充国祗之屯田,以至昭义步兵,雄边子弟,择而用之,岂无其说?
矧今更化方新而治效未著,求言甚切而士气未伸,讲明有素,毋惮敷陈,硕画嘉谋,不患不见于用也。
对:愚窃惟今日事势,有深可畏者二,亟当图者三,有不足虑者四。
进言者皆曰和议可恃也,边虞可弭也,是固不足与论谋国者也。
至于忧时慷慨之士,相与讲画利病,又不过曰兵冗而罔功,财耗而弗赡。
二三大臣吁谟于其上,群臣百执图议于其下,亦既悉矣。
吁,亦尝思宗社安危之机、国家凭藉之本乎!
愚不佞,盖尝汎观古今之变。
大抵盛衰强弱之分,不在兵力而在国势,不在财用而在人心。
诚使国势尊安,人心豫附,运掉伸缩,惟所欲为,以之治财则财可丰,以之治兵则兵可强,其机易回而其事易察也。
惟夫吾之所恃者国势也,而操持不定无以遏其趋;
吾之所恃者人心也,而系属不加无以保其固。
百度抢攘,众志涣散,天下之患方怅然未知底止之地,虽兵财之画日讨月究,何益哉?
思昔宝元庆历间,中外多故,夏人畔命,兵事繁兴,于是保毅有军,武卫、宣毅又有军,始置于陕西,继行于诸路,天下之兵凡百万而不胜其冗矣。
三路入中,刍粮之直为缗钱岁千万,而度支以匮告矣。
宣毅所在,骄横西陲,兵数屈衄而军律弗严,师不用命矣。
一时事变,殆类岌岌,而仁宗潜回默制,迄成万世之安,盖其纲维国势,统系人心,有出于兵财之外故也。
熙、丰大臣,罔克知此,徒见嘉祐末年事类少弛,思一蹴而新之。
志于彊兵则保甲户马之法立,志于裕财则均输手实之令行。
一意纷更,立图近效,抑不思国势已摇,财将焉用,人心弗固,兵岂足恃哉?
然则论治于今日,先其所可畏而后其所不足虑可也。
何谓不足虑者四?
曰兵骄惰而无用也,赏轻滥而亡节也,敢勇之招难于控御也,雄淮之招难于赡给也。
然察之有方,图之有要,初非沈痼不治之疾、纷错难理之绪也。
且兵之骄惰亡用者,岂非择将未得其人乎?
古之用武者,不急于治兵而急于选将,将之怯勇,兵实系焉,故天下无必胜之兵而有不可败之将。
往者柄臣妄意规恢之图,而沾沾多易之小人窥见风指,莫不抵掌而谈兵,或以贿求,或以技进。
柄臣弗察,以为得天下之真勇也,命之以总戎,付之以分阃。
即鹿无虞,苟图集事,一旦师出,情见智穷,不待敌锋之交而魄先禠矣。
泗水之捷,乘胜鼓行可也,纵兵卤掠而弗进;
寿阳之役,扶义直前可也,望风选懦而自溃;
东海之战,兵刃方接,回顾主帅,已卷旆而趋矣。
昔之良将,有驱市人而决胜者,今以素拊循之士,使之即敌,宜若易为功也,而所向辄衄,反甚于市人。
是岂兵之罪哉?
盖未明乎择将之方而已矣。
赏之轻滥亡节者,岂非御将未得其术乎?
昔人有言,御将当如养鹰,饥则为用,饱则飏去,故取一城则升一级,破一敌则进一阶。
汉祖待樊、郦之徒,用此道耳。
往者柄臣亵玩公器,不问军校之能否,一以隆名峻秩假之,以刍牧下材而处都节防团之贵,兵未用而宠已踰,功未成而志已溢矣。
两宣谕之遣,曾未旬月,自琐闼而躐中司,自二卿而长戎部。
此犹曰以重其事权也。
荆襄淮甸之师,有未尝从师而以破敌闻,未尝赴援而以解围告,上下相蒙,不考功实,猥曰激励颜行,不容靳此。
抑弗思将帅亡功而冒宠,欲士卒之亡觊倖得乎?
然则暴露之赏与蒙犯矢石者亡以异,亦势然也。
官资升转,动逾万数,祗以塞一时之觖望,而不计其穷,诰身易醉,何以异此!
是岂独行赏太滥之罪哉,盖亦未知其御将之术而已矣。
敢勇之招,雄淮之招,固将为竦戎容、壮边备计也,然徒赖其力而纪律不严,欲多其数而差择不审。
昔人未尝不募民兵也,然既募之后则有纪律焉,马燧之练成精卒是也。
方募之始则有差择焉,马隆之立标简试是也。
曩者申命诸州发徒隶,召骁勇,繇江湖福建来者,嚣嚣隳突,鸡犬一空,道路萧条,亡异寇掠。
迨至辕门,乳臭之将,拥以自卫,养如骄子,不敢谁何。
虽其守禦粗立寸功,而意气陆梁,寖不可制。
是以偏裨小校敢陵主帅,一旦执而戮之,众怨交哗,则纪律素亡之失也。
曩者漕臣急于增戍,创雄淮之额,优廪给之数,揆之他军,厥费三倍,冀诱其来,而不知民之可为兵者不若是之夥,故浮脆孱弱得以挂名尺籍间。
旧兵失亡者未除,新兵增益而亡艺,举十馀万之众而廪食县官,不待智者知其难继矣。
是以瞋目语难,攻剽迭起,前者诛夷,后者靡戒,恣睢为患,未知所终,此则差择不严之过也。
虽然,起弊有源,救弊有机。
夫列营分戍,坐縻廪稍,捐躯思报,孰亡是心!
至于临敌,乃不效命,是岂亡其故乎?
登坛授任,既多非人,苞苴权门,藉以取办,椎肤剥髓,罔恤怨恫,平时亡以系其心,缓急何以责其力?
今公道宏开,贿路已绝,而丰殖自私犹前日也。
伊欲凫藻相欢,投石思奋,则掊克之禁盍从而申严之?
且今江淮制阃,荆蜀有宣威,而诸道又有总饷,谓宜明诏丁宁,委之纠察,小或科敛,绌罚随之,则士饱而歌,惟恐不用,骄惰之足忧?
夫班赏太醲,既难追咎,供亿寖广,诚为后忧。
今兴利之源,搜抉略尽,公私赤立,毫缕亡赢,执券责偿,何以厌塞?
中兴之初,韩、刘诸军,戎伍之间,高爵居半,左武名队,他又可知。
仰窥圣谟不过酌经费之常,蠲烦蠹之目,潴蓄馀羡,惟以赏功,士心既愉,国用亦济。
今安边置局,广行拘摧,诚能毋徇近习之私,乐伸有司之请,点检诸库,本名激赏,诚能罢内帑缗钱之献,佐大农调度之公,至于宗藩戚畹之好赐,可损者损之,掖庭尚方之用度,可约者约之,则日计不足,月计有馀,以之赡兵,供亿之不继?
敢勇之骄,固难驾驭。
剽闻主将惩其桀骜,浸怀疏忌之心。
忌则愈疑,疏则愈怨,上下猜阻,何以自安?
谓宜风谕将臣,明示威信,披露心腹,待以勿疑,庶几人有固心,然后吾法可用。
此驾驭之术也。
雄淮之冗,固难赡给。
比尝颛命王人,稍加沙汰,而分隶诸州,所存尚半,赋粟之数,未易支吾。
酌诸佥言,仅有一策。
盖沿江诸屯,虚籍万计,丙寅之战,失亡倍多,权臣重咈人情,未始严其考核。
今朝纲方肃,令一新,及今举行,畴敢异议?
待其簿录来上,因以其众改隶正军,廪给不增,区处适当,疑而弗亟为?
此赡给之方也。
今之议者虑糇粮之乏,闵漕运之艰,则欲讲留屯之利,复力田之科,重楮币以流通,广和籴以备具,为计悉矣。
然尝思之,留屯之便,古有成规,处兵之法,亶为至要。
然民狎于野,必边鄙不耸之馀,今烽燧相望,未易讲此。
异时流逋既复,民有奠居,分给閒田,俾之开垦,计其步亩,命以出兵,虽非屯田之名,阴有寓军之实,此断断可行之策也。
若夫力田之科,汉人用之,厥有成效。
今欲祖其遗智,募民使耕,固为博利,然须讲求成画,乃可以渐推行。
夫守令以劝农命官,相视川源,出入阡陌,盖其职也,莫若下力田之诏,俾之图上便宜,磨以岁月,徐就经理,则民裕兵强,可渐致矣。
楮币日轻,本由钱乏,厥今渗漏,非止一涂。
有如储蓄于大家,坯销于工技,阑出于边关,上下共知矣。
迩年以来,又有冶户毁钱为铜之弊,独不当并严其禁乎?
泉货周流,楮价自重,不然虽多方称提,未见其可也。
和籴之策,初非厉民,曩之将命非人,计产科率,并缘苛扰,以济其贪,而藏之家始惮与官为市矣。
今供馈尚繁,未容遽已,莫若仿本朝入中之制,豪民大贾输粟于边而受钱都内,则约束简便,人所乐从。
不然则名虽和籴,其实白夺,讵不为根本计乎?
凡明问所逮,曰兵曰财,愚既熟数于前矣。
若夫宗社安危之机,国家凭藉之本,厝火积薪,懔焉可畏者,其敢不为执事陈之?
何谓深可畏者二?
更化以来将半载矣,以乡者国势之杌󵶮,今当转之以安强;
以乡者人心之惊危,今当易之以帖泰。
然自其国势观之,形体虽安而命脉则未固,枝叶虽茂而根本则未充。
夷狄窥觎,要索亡已,俛首请命,屈意买和,削弱之形,苶然其不振也。
自其人心观之,则畿甸之间,忧疑转甚,远近之众,愁痛未瘳,讹言喧腾,殊骇观听,物情恟恟,几不皇安,危乱之兆,凛乎其可惧也。
夫纲维国势,虽非一端,究极其源,未有不自大权之不分始。
今日之权诚归矣,然窃弄之私,依凭之巧,顾岂无可虑者乎?
自昔人主,不必奋然独运而后为权归于上也,政令出于公朝而不使有由中之渐,耳目寄于言责而不挠于近倖之私,则权虽在人,未尝不在己也。
非必靡然不自总揽而后为权散于下也,内庭外朝之势隔而信任有所偏,宦官女谒之情亲而听受有不察,则权虽在己,未尝不在人也。
乃者柄臣气焰薰燎,岂一旦所能为哉?
渐渍之深,弥缝之久,人主堕其中而不自觉焉耳。
此大权之易分,愚所以忧国势之未振也。
统系人心,非有他技,揆诸圣贤之论,所欲与之,所恶勿施耳。
自权倖用事,愎谏遂非,凡所罢行,惟意是徇。
北伐之举,童稚忧其必败;
债帅之遣,奴隶知其非材。
而狠心自庸,曾弗之恤。
前车之覆,今可戒矣。
夫天下之势,如一身然,血气周流,亡所底壅,则身安而疾去。
公论在人,亦犹是也,防川之溃,不如徐导,恶人之谤,不如勿为。
愚不知日者槛送降附之人,函发奸臣之首,通国哗然以为不可,而上之人冒行弗顾也!
诿曰断决大事,不容道谋,常人之情,难与虑始,则衢室之问,外朝之询,不若商鞅治秦之为得也。
军兴以来,民病极矣,内地罢于转饷,边氓毙于干戈,民虽嗷嗷不忍怨畔者,以权臣实为之,而上弗与耳。
今九重厉精,众正协赞,独奈何为此重失人心之举乎?
辇毂之下,口语万端,更相扇摇,如难将作,虽诪张为幻,盛世所无,而吾固有以召之也。
小人怨詈,无皇自敬德之意,而有司以严刑峻罚止之,果何异于偶语之禁邪?
此下情之尚郁,愚所以虑人心之易动也。
夫吾之所恃者国势而常患乎易摇,吾之所恃者人心而常虑其易动,天下国家何所赖以植立,夷狄何所惮而不敢侵伐乎?
今之议者则曰邻邦革心,盟好载讲,兵祲将洗,民瘼可蠲。
吁,为是说者,媮安目前可也,经邦长虑,夫岂其然?
且虏自乱华以来,假和以误我者凡几见矣。
靖康之事,愚弗忍言,姑以绍兴以来观之。
王伦之使未旋,而兀术之师随举;
秦桧之约既坚,而逆亮之寇终渝。
变诈靡常,乃其故态。
堂堂大国,不思所以自立,而索然听命,无复生意,犹为国有人乎?
虽然,和未为非策也,愚之所甚畏者,和议既成,边警既撤,燕嬉愉乐,争厌其私,祸本乱萌,有不在疆埸之外而生于户庭之间者,是则深可忧也。
夫畏其所可畏,忧其所当忧,则维持国势、系属人心者将奈何?
曰:愚所谓亟当图者是也。
何谓亟当图者三?
曰戒近习,曰畏小人,曰拯民命。
夫谓之近习,固人主之所亲而易亵者也。
情亲而势易亵,则巧佞易入,干请易行。
巧佞入则主听昏,干请行则朝纲紊。
世之人主悦其顺己,纵而弗制,终至于不可制者多矣。
今公道昭融,固亡此患,独尝窃怪,迩者一二除授或烦宸笔,虽以大臣执奏而竟寝,然左右请谒之私,盖不能无挠成宪者矣,其渐诚不可长也。
阍寺之臣,得罪君父,屏之远方,终身勿齿,夫奚庸恤?
而一旦放还之命忽繇中出,甚至却东省之奏而必欲书行,则是屈纪纲而庇奸倖,尤非所望于更化之日也。
夫人臣出力以抗权近,非为身计,为朝廷惜法度,为人主惜举动耳。
万一主意少移,谗谄面谀,乘之而入,则贵为天子,不得自由之言,有时而荧惑矣。
正论不闻,谗谄得志,威福之柄不归之近习而谁归哉?
愚故谓近习用事之萌不可以不戒也。
虽然,近习之亲昵,固人主所当戒,而小人之窥伺,尤人主所当忧。
近习之与小人,实相唇齿,以济其私者也。
方柄臣得志之始,权任尚轻,机械浅,未至荡然亡所制也。
惟夫外庭小人,志在附丽,于是煽其欲炽之焰,导其方决之流,而柄臣之势始滔天燎原而不可遏。
枭狐啸凶,更唱迭和,知其欲去异己,则教以攻伪学之名,知其欲盗兵权,则教以举大义之说,胎变产祸,至于斯极,往非小人之罪哉?
近者天日清明,昭示显罚,然所谓小人者,贪利嗜进,无时而少忘。
彼既为众正之所不容,则必有他缪巧以希进,异时报复之念,盖已萌于今日摈斥之初,要不容于不虑也。
元祐间,众贤在位,章、蔡诸人固尝明正其罪,而不能保其不反噬于十年之后,小人之根不易拔也如此。
为今之计,必君子有自安之势,而后可以遏小人复进之萌;
必人主有一定之见,而后可以君子欲行之志。
虽然,未易言也。
昔司马温公光力变新法,有以异时报复为言者,公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
夫使正人端士不能保其事之不变,而委其数于天,亦可叹也。
然则今日之事,可不深图而豫计哉?
愚故谓小人复进之渐不可以不畏也。
两淮之民,流离饥踣,凡二年矣。
易子析骸,暴骨盈野,亦可哀矣。
朝廷以实意赈恤,有司以文具奉行,而惠不及民矣。
向者复浙右围田而俾之耕,德至渥也,或曰淮堧之农,习于卤莽而不谙浙右种艺之法。
吁,天下焉有不可耕之田,又焉有不能耕之农,特有司劝诱之未至耳。
亡已,则赈恤之一策其最急乎。
日者尝命王人分往赈业,诚足见九重仁民之心。
然其说曰资之俾还故土也,独不念长淮千里,莽为邱墟,彼其无聚庐以托处也,无牛以耕而无谷以播也,小小赈给,缘手而尽,又将索之枯鱼之肆矣。
彼民何辜,使至此极邪!
窃虑谋国者不过欲为流民复业之名,而非真有饥溺由己之意。
充此念也,何以复和气?
何以感民心?
孟子平陆,谓其大夫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牧之者,则必为之与刍矣,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
抑立而视其死与」?
曰:「此则距心之罪也」。
夫距心,列国一大夫耳,犹知民死为己之罪,况居代天理物之地者,其可不知所以自愧乎!
国之与民,相依而立,上有救菑患之实政,则下有仗节死难之诚心。
今委民沟壑而不之顾,一旦警急,何以责其疾视长上之死而不救?
愚故谓生民垂绝之命不可不拯也。
夫惟国势之未定,人心之未安,上天至仁,于焉示戒,自以来,所至旱暵,惊蛰甚久,雷始发声,远方近郡,种不入土者往往而是,螟蝗遗孽,复出为灾,良苗方新,戕贼殆甚,灾异之见,未有稠于今者也。
日者都城雨雹,为变尤钜,考诸传记,大抵以为阴胁阳之證,而雨雹于,其应为兵。
虽然,此犹出于京房、刘向之说也,若乃《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书雹者二,质诸当时之事,历历可验。
僖公之时,季氏世卿公子遂颛权,政在大夫,萌芽于此,故雨雹于
昭公之时季孙宿袭位世卿,握兵擅朝,卑弱公室,故雨雹于
然犹未若盛阳之月为沴之尤者也。
东汉《五行志》所书,永元以后,雨雹数见,而以夏书者十,盖奸慝用权,阴类盛长,实根源于安和之时,以人占天,若合符契。
此愚于壬申之异所以痛哭流涕,深陈于奏篇之末也。
大抵销变召和不在乎他,在人主一念间耳。
夫惟诚身正家以端出治之本,则变可销;
惟远谗邪、戒私昵以防壅蔽之患,则变可销。
至于纲维国势,系属人心,亦皆格天召和之机括也。
窃闻雨雹之夕,星变随见,占者以为君臣俱忧。
呜呼!
天非独爱吾君,亦爱吾大臣矣。
厥鉴昭昭,亡异告语,庙堂之上,盍思所以答人心而解天意乎!
皇上渊默谦冲,仰成辅弼,自昔大臣待遇之、宠任之厚,莫逾于今。
国步多虞,人心胥动,自昔大臣经纶之艰、负荷之重,亦莫逾于今。
夫惟弘毅任重,不择夷险,而后可以康国步;
至公血诚,俯仰亡愧,而后可以收人心。
不然茍且偷安,以位为乐,虚老岁月,坐失事机,天意莫回,灾害荐降,则天下之事将有不可为者矣,何止兵财数端之足虑哉?
《诗》曰:「心之忧矣,不皇假寐」。
愚不胜惓惓。
乞旌擢冀兴等奏庆历五年六月 北宋 · 明镐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六
岢岚军城指挥使吴式,因笞掠军士,其众辄倡反,奔溃入城,而兴轮铁简击仆数卒。
众又欲奔西门,宣毅副都头樊显独仗剑禦之。
虎翼副都头季清从钤辖田朏招谕,众乃定。
乞加旌擢。
论复并县劄子1044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范文正公集》卷一九
臣伏睹赦书节文,西京河阳管界诸县近经并废,颇闻人民不便,并特令依旧。
去年秋才入中书,蒙圣慈差中使催臣言事。
臣首陈七事,内一事为天下民困,由吏役烦重。
西京后汉时三十七万户,置二十县;
唐会昌中十七万户,置十九县;
今有五万六千户,尚置十九县。
是户口十分去七,而县额如旧,吏役不减,安得百姓不困哉!
后汉光武诏天下,并减四百馀县,此治世之规,可举为法。
臣请先于西京减并县分,以省吏役。
奉圣旨下范雍并本路转运使,密切相度闻奏。
寻据范雍安期等奏,相度西京县邑众多,人户差役频并,今来减县邑为镇,实亦利便。
除山险空迥,地里阔远,及陵寝所安,难为废罢外,乞并作十三县,委得允当,别无妨碍。
寻蒙朝廷依奏降敕施行讫。
约计减役人一千五六百户,已放归农,官员亦已省罢讫。
窃闻后来有臣僚上言,或称县尉检覆地远。
且逐县界分,俱不及百里,如南方县分有三二百里者,亦只一员县尉,以此方之,甚不遥远。
或称却费军人守把。
其守把军人,即非旋有招置,并是本府宣毅兵士,在本府中亦须请受。
或称酒税亏额
今体问得,逐镇比旧日却有增盈。
其所上言,皆非害民之事,况无实状。
只是坊郭物力之人,恐产业闲慢;
或逐县公人中,有巢穴已成,不愿更改者,因兹妄说不便,扇摇人情,致臣僚误有采闻,形于奏牍。
朝廷未深穷究,便以为然,改已行之命,特作霈恩,而不知一千五六百户免役之家,重加劳扰,殊非霈恩之意。
只是坊郭物力之人,县邑狡猾之吏,遂其志愿,侥倖欢呼,必有作感圣恩道场,以惑朝听者。
其乡川之民,弃农就役,复为愁苦,是害其本而徇其末也。
光武之朝,诏下并四百县,何号令之行,无敢沮者?
今朝廷止并六县,而号令已出,敢有沮言,是国家命令不行于外,恩泽不逮于民矣。
国政如此,则天下无事可行,皆欲守因循之弊。
弊不可救,乱所由生。
西京汉时三十七万户,置二十县;
今五万六千户,置十九县,其吏役劳扰,亦甚明白,非隐昧之事。
臣为近辅请行此令者,盖欲苏息穷民,且非利己。
缘亲奉德音,并降中使,促令论列时事,非臣辄有改易,况典故甚明,非出自胸臆。
如上言不当,乞朝廷直行黜罢,不销重扰生民,而沮此一议。
转运使等定夺不当,亦乞朝廷駮下不当事件,特行勘问,明示责降,自然利害分别,中外无疑。
臣本上言之人,如不黜罢,其元定夺之官,又不勘问,却将重扰生民之事,作恩宥施行,于体一便。
不知令诸县仍旧,惠及何人?
臣为朝廷惜此一举,使天下无复有省役息民之望。
伏望圣慈指挥西京,未得追扰放役之人,别候朝廷指挥
更年岁间,利害既明,谤议自息。
所以恳恳上言者,忝为辅臣,知利害不能执守,则国家之惠必不能行,生民之弊亦不能去。
傥朝廷以臣僚上言为是,以臣所言为非,即乞依臣所奏,早加勘劾,速行降黜,臣即方敢伏罪,不复论列。
取进止。
高观文墓志铭1055年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宋景文集》卷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六 创作地点:河北省河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定州市
至和二年秋八月甲寅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尚书左丞同群牧制置使高公薨于京师之第,享年五十有九。
既闻,上震悼,趣辇降酹其寝。
既还,明日紫宸朝,出尚书右仆射制书告柩,赗币赙金系于庭,太常考行,谥曰文庄
冬十月己酉,克葬公于开封府开封县褒亲乡之原。
前此门人河东裴煜腾状来中山,取文志隧。
予与公游也旧,谊不得让。
哭寝门已,次其梗概曰:公讳若讷字敏之,生十岁而孤,侍母夫人,客汲郡
生事日狭,取粗完即已。
惟纵嗜于学,性警锐,过目辄记。
自周汉迄兹数千载,救革质文,娓娓能言之。
天圣初,以乡贡牒诣有司,声光闯焉,一日出诸儒上。
方天子委礼部取士,于是中山刘公筠大裒英才,得二百人,多海内选,公在第四。
彰德节度府推官,改著作佐郎,再迁太常博士
历三县,以办最称。
御史荐为监察里行,就改主客员外
进殿中,迁右司谏、直史馆起居舍人,留知谏院
刑部员外郎,知侍御史杂事。
于是数见上言得失。
蜀贾援外戚,得郎官、知蔡州
公劾贱丈夫乾没财利,不宜以私谒污二千石
内侍省大中人怙恩,声焰震赫,人争媚附。
公斥言其尤,即日外迁。
有诏累黍定尺,检制乐律。
法不合,争论连年。
公独以汉世货泉度寸,定古尺示诸朝,议者服其密。
言中书枢密院所与一统类,美风俗,今奏事离立,不改刻遽罢,不能究熟万几,宜复古坐而论道,使人自竭。
帝韪其言。
天章阁待制,益亲近。
礼部郎中,出为河东都转运使
召还。
丁母夫人忧,号诉愿尽三年
国朝两省外制而上有故者,卒哭辄夺哀。
有不获命,惨袍幞到朝就职。
自公得请,复遂著行服令,诏给实俸终丧。
逮除,尽还旧官,拜龙图阁直学士史馆修撰
吏部郎中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庆历七年春,小旱,上忧甚。
引公问《洪范》雨旸所以致休咎者。
公推原五事以对。
其议闳深博衍,上嗟叹之。
后三日,引拜公枢密副使
见便座,上戒以和。
公顿首言:「和无莫济者,有如乐焉,音异乃谐。
若可否出一,是同也,同则生党」。
时大臣执议见遌,故公谢及之,由是见谓为长者。
天下无事,常宿屯三陲,募兵不止,度支财益绌。
公议一切停募,料冗士以苏调给之残,诏可。
康定时,西鄙骚绎,东南多盗,始置宣毅兵,州悉有之,捍镇方夏。
士既饱衣食不事,悍不可制。
公曰:「是本欲制贼,今反自贼,何赖为」?
建择精锐者团籍北迁,以补戍人。
守臣争言:「士素骄,骤遣必乱」。
公固谓:「朝家威令整严,等辈孰敢」?
既徙,无一上干法。
工部侍郎参知政事
后二岁,由户部侍郎检校太傅枢密使
侬蜑袭邕州,杀守将
公曰:「南海可虞也」。
或谓未然。
阅旬,贼剽十馀州,乘流下番禺,入其外郛。
南军不习斗,部校争长,连战辄北。
贼遂张,啸亡命数万,岭南大疮。
公谓当遣贵贤将节度诸部,以番落千骑怖之,可禽也。
会大臣驰往,斩败将,鼓而南。
贼尽薄前军,顾骑出其后,惊以为神,遂大败。
南事平,帝议策勋,公欲让功臣,使得其处,即辞位,章五上,拒不省。
公请愈牢,帝重违。
又以公次当得宰相,虽解机务,犹以学士籍留自近。
公喜曰:「天下士不吾责已」。
公节分崖然,不与俗流,至浮屠神仙阴阳怪谲事,弗语也。
在禁中论得失,无少回挠。
及建白裁处,皆深自匿。
令出,反从人问所以然。
故献纳之益,初秘弗得详,久,知乃十一二。
常谓承平久,吏忽事厖,必峻法治之。
管夷吾、韩非责名实,赏信罚必,术最近,与儒家相辅,长利可兴云。
公之次行军约束敕,白罢内降封拜,外戚不可辅政,皆著后法。
执官尹不建节,谓具丘将屈贼自容,卒论死,谏止数赦,盖略施行所谓者。
辅政七年,洁畏自将,和傅内外。
谋议有不尽如素,或蕴诸内,绰然尚有馀。
然未尝以不如素自解,亦不以有馀矜诸人。
故仕虽贵,忌者不媢;
已去位,间者不容訾;
没,而士君子泣相吊也。
公善观书,反复研讨,必得其意乃置,不诞漫莽卤贮之胸中。
所学邃而该,殆不可及。
所著文章二十卷,善文辞者贵之。
公累官摄领难悉著,掇其显者,待制时,假节京西,为安抚使,在台兼理检使知贡举再,使契丹一,知审刑院一,领吏部铨、三班院各再,侍经筵二,特召进读者一。
开国公,阶光禄大夫,勋上柱国,邑二千八百,实户六百,功号自「推忠佐理」换「推诚保德」。
大较如此。
曾祖讳某,赠累太师
祖讳某,仕为崇仪使
考某,官右侍禁,并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
封祁国公
曾妣王夫人、祖妣马夫人,妣阎夫人,启魏、晋、秦三国,为太夫人。
公娶太原王氏,封某国夫人
生五男子。
彦辅东头供奉官
保衡
安石
吉甫大理评事
元规太常太祝
初,公在庆历时,葬二令君于开封县之吹台乡,地稍庳,公恨之,将改卜。
及是,诸孤迁二令君柩与仆射同茔,以昭穆为位,公志也。
凡人见今世杰才卓行,其于奔走向服犹未闻如古人之贤,何欤?
不得见而愈贵也。
使千岁后视今为古,予知有藉公风烈者。
长想太息,恨不得操鞭彗从公后以快其慕,为果不疑。
铭曰:
高氏自渤海,徙占河东,为榆次人
世潜德弗融,久乃发祥,逮公大昌
以孤童奉母,羁旅京辅。
轧出陋贫,化为伟人。
由御史谏官,健健敷言,事有固争,不市直取名。
我完吾履,弗授弗倚。
一辞寤主,直都贵位。
愤俗陵迟,令敝法刓。
遂弛必衰,或悼后艰。
自公佐王,辅乾为刚。
不假借赏刑,以新故章。
引荐俊良,惟力孜孜。
斯谋斯猷,外莫闻知。
澹于荣宠,峻节是甘。
去位甚易,如肩释担。
迩英之游,惟经术是毗。
巷无密轮,奥无媵袿,谁市其门,谁侈而室。
闻公之风,可以自律。
秦国多疾,公自调治,方剂天悟,亲向寿祺。
公之属疾,自诊不可治,召见诸子,遗训逾厉。
殁无以私,敢丐诸天子。
天子贤之,嗟我师臣,显卒光哀,滂漏厥恩。
予闻于古,曰仁者寿
公不六十,斯言叵究。
有宰皋如,有树岑
公安是居,千载不渝。
宣毅军奏1044年 北宋 · 包拯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五、《包拯集》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近年天下添置宣毅指挥,以为郡县之备,诚不可阙也。
然初议招募之时,例物稍厚,故民閒无状积恶之辈,悉投名籍中,官吏等又急于数足以邀旌赏,岂暇一一选择?
今来所在屯聚,乃大为州郡之害,骄悍狂悖,结成群党,与效尤相扇,动不能制,凡有小可差使,亦不敢用,例皆姑息之。
今海内无事,此辈尚敢如此,若缓急驱之禦寇,焉肯用命,不为祸首幸矣。
况前后作过伤害官员不少,若不早为处置,必恐浸成大患。
其逐处宣毅兵士,欲望特行指挥,令分擘于诸州互换屯驻,所贵散其凶党,免贻后悔,仍乞特降宣命,严赐约束,应有罪犯,并行决配。
仁宗答诏条画时务庆历八年三月 北宋 · 曾公亮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七、《经世八编》卷六九、《右编》卷三八
今月十六日面奉御札曰:「朕承祖宗大业,赖文武良臣,夙夜兢兢,期底于治。
间者西陲禦备,天下驿骚,趣募冗兵,急调军食,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累岁于兹,公私匮乏。
加以承平寖久,仕进多门,人浮政滥,员多阙少,滋长奔竞,縻费廪禄。
又牧守之职,以惠绥吾民,而罕闻奏最;
将帅之任,以威伏四夷,而艰于称职。
岂制度未立,不能变通于时邪?
岂简擢靡臻,不能劝励于下邪?
西北多故,虏态难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
备豫不虞,理当先物,朕思济此急务,罔知所从。
以卿硕望,故兹访逮,躬伫条画」。
臣才识浅陋,仰膺圣问,谨昧死条对上进:
一、伏睹诏书谓:「间者西陲禦备,天下驿骚,趣募冗兵,急调军食。
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累岁于兹,公私匮乏」。
此实方今之先务也。
臣切谓国家经用不给者非有他焉,由冗兵之所耗食也。
朝廷所以未能斥减者,岂不为沿边三路尚须屯戍,疆塞广袤,用之犹且不足乎?
臣计今疆塞未多于建隆开宝之年,是时外捍夷狄,内有河东西蜀江南岭南之戍,而所蓄禁兵止十二万而已。
至乾德中,两川、江、岭已平,则又减二万。
太宗尽有天下,所添之兵才三十馀万。
真宗初年亦止三十八万,至乾兴中始及八十馀万。
以此知兵少则训习齐一,所向无敌,兵多则杂冗难齐,所施寡效,其理甚明也。
今乃自庆历以来,既广招募,又升厢军为禁军,凡总一百馀万,然而用之罕闻成功者,非独将佐之不武,由所用之卒不精尔。
不精之由无他,在乎多而不得齐一也。
而况广费廪给,竭天下之财力,可不深虑乎?
臣以谓事已久定,非可旦暮措置,须用数年图之。
可籍见兵之数,专委信臣,精加选择,取力伉健轶群超等、一夫可以敌二三者,别为部伍,俾如太宗真宗初年三十八万之数。
改立名额,练为精卒,付于善将。
后有亡逸,亦用此格招填。
使之捍边,是用精良之少而代疲冗之多,安得不足也,而况二宗之制未远哉!
其馀疲软老耄,则散屯东南阙兵之郡,就食贱谷。
有亡逸者,更不招补。
数年之内,十必减四,十年之内,必可消弭。
不唯减天下之蠹耗,实亦得精兵以为用也。
方今二虏衰弱,兵械休息,朝廷不速图之,则臣恐小有水旱,粮饷微梗,则陛下焦心旰食于上矣。
图之实宜早焉。
若舍此为计,是皆迂论。
臣又切闻宣毅兵久为东南之弊,料上封者言之多矣。
况南方小郡,有举城无二三千户者,乃置禁兵数百,坐食膏血。
官不得人,往往为患。
自昔祖宗之制,东南诸州唯迭遣厢军屯驻,至于藩镇,则量加禁兵驻泊,以为旁郡式遏,行之甚久,颇适事要。
止从庆历之初,创置此兵,今诸路转运,供亿艰苦,远郡官吏,惮于统制
臣以谓除京东西路外,其馀诸路悉可罢废,拣入别军,其老弱者令入本城役作。
唯一路藩镇许拣留千人,依旧教阅,以镇遏旁郡。
此又减费弭患之一端也。
臣仍愿自今置废兴作,须枢臣熟议,毋得不问财赋而专有添创,如庆历初年之失。
臣伏闻祖宗旧制,三司每季供粮草文帐一本赴枢密院,夫枢密不主财赋而使供帐者,是欲置废兵马,常使与刍粮照对也。
往岁枢臣不练事体,称粮草本属中书密院供帐久为闲冗,乞自今罢之,则知枢密总兵,自来罕问粮草之有无。
如此谋国,岂天下取安之计也?
今圣虑轸及,中外大幸。
愿陛下毕举而行之,使太平可致也。
一、伏睹诏书谓:「承平寖久,仕进多门,人浮政滥,员多阙少,滋长奔竞,縻费廪禄」。
此诚方今之大患也。
臣不敢远引前代,请以唐制明之。
贞观中太宗平定天下,创立法度,是时文武定员唯六百四十三员,天下不为不治,法度不闻不立也。
永徽神龙中,方内已宁,朝纲已备,高宗不能遵守太宗之业,遂容滥官,于员之外既置员外员外之上又置同正
武后乱政,又增置员外官二千馀员。
是时朝廷益多事,纲纪益隳坏,官之繁简,盖利害明矣。
臣且闻景祐中审官三班、流内铨吏员之数,已多于祥符、景德之日,今则比方景祐中又多一倍。
臣尝原之,盖由宝元以来陕西用兵,或献方略,或陈武伎,或因边臣荐引(自经略部管已下,每出并奏命有司胥吏诸班人权授管部。),或以微劳录用,擢军班之材勇,开进纳之恩限,所以三班馀曹,官倍景祐之数也。
又如崇班已上谓之内朝臣,祖宗所置本无数年磨勘之制,多因功绩,乃与迁转,止因朝廷宰相寡谋,启此侥倖,诸司使额,遂为殽杂也。
故臣之冗,基自京官。
真宗朝铨司磨勘选人,每甲止见一员,一月不过三四甲,亦无逐甲皆转。
是一月之内转是官者一二而已,率皆考任已多,绩状可取,始被此选。
近岁每间日见磨勘选人一员,二年已来改为数日一见,每见五员,尽得改转。
甫及三载,又升朝序,故审官员阙,渐见不足差拟,此审官三班铨曹之蠹根也。
夫古之职官,则今之差遣职任是也,皆居有曹局,局有员数,固不可得而多也。
陛下若欲鉴累世之失,大有改为,臣请自三省官及横行诸使已下,并按旧典议定员数,如御史台官是也。
于旧员之外,量数加置,以备出使,员额之外,一不许置。
有劳当擢者,但容遇阙先补,唯军功重任始得越此迁转。
立制既定,虽有近倖侥踰,亦无由进矣。
陛下若重于改作,但薄欲惩创,则臣请自今应进纳人直除七品上佐官,不令莅事,废方略之举。
臣寮保荐弟侄者,他日犯罪与同罪举官之例,诸司禁补额外正名,大臣不得奏任门客常从。
限边臣之荐引,汰赏功之泛滥。
每岁经学之选,素未精核,不通义理,止诵空文,施于政事,实非有益。
请用庆历四年张方平等重定贡举条约,则滥进者少矣。
诸司人吏在地司(,司农粮料兵部之类。)本无异劳,而例得迁资减选,请一切罢之,则选限有常矣。
如此则入流之路稍隘也。
至若铨司引见之式,枢密三班磨勘之例,祖宗旧制可以复行,如此则朝行之内亦不数年,员阙可以相当矣。
其或普加澄汰、广欲去留,夺其见官,恐未可亟行于兹日也。
唯此末议,庶几无损。
一、伏睹诏旨谓:「牧守之职,以惠绥吾民,而罕闻奏最」。
臣伏思之由,选之不精,遇之不重,劝之不至,而使然也。
何以言之?
审官差择知州,无问贤拙,但考深资,至则授焉。
故弛慢者有之,耄老者有之,病废者有之,奸赃者有之,此选之不精者也。
又如朝廷重内轻外,寖成风体,遂使缙绅之流,稀肯以州任为贵。
夫州郡,古二千石之职也。
今虽自京府推官而往,亦视为左迁,凡台阁不胜其任,则授郡以遣去。
能臣干吏多在钱谷、刑狱之任,以仕不脱知州为耻,此遇之不重者也。
及其居官为政,茍有善状,上不过提刑、转运一发荐启,幸朝廷用之,则止于付审官记姓名而已,卒未闻政有善誉,而朝廷一加迁拜,此劝之不至者也。
古者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群吏。
臣请自今审官知州,皆引诣中书询察,然后拟奏。
两汉时郡守乃与九卿令仆迭相出入,其政理尤异,至有直拜三公者。
今愿峻其等威如汉故事,使杂流不得妄入,则贤者乐居其职矣。
《商书》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
尧舜三代,群臣犹须官赏以劝立德功,而况今人哉!
臣请别立典州考课之等,委监司采察。
三考有善政者,则升其官资;
两任有善政者,则升其任使。
显无状者,则罢黜之。
庶几可以副陛下忧民之意也。
一、伏睹诏旨:「将帅之任,所以威服四夷,而罕闻称职」。
臣尝观太祖太宗之时,征伐海内,建威定乱,成太平于十九年之中,将帅得人固可知矣。
唯自咸平已来,真宗尝与陈尧叟、马知节,共论将帅之难得。
至于今日,陛下复以将不称职为忧,岂天下之人独生才哲于建隆、兴国之间,而咸平以来迨今五十馀年,绝然无一臣之能继乎?
是必不然也。
臣虑选之未得其要,或用之不尽其才尔。
《军志》曰:「三试然后授事」。
是欲先视其才实,然后任之以事。
赵奢与子括论兵,不能屈,退而叹曰:「兵危事也,括易言之,用之必败」。
李靖为将,似不能言。
则知将之才能其难知也如此。
臣昨见陕西用人,固未闻朝廷有试以实效者,如赵珣因上图说,便委万兵之任,卒至于败。
臣所以虑选之未得其要者,皆此类也。
其次,虽得善将,而任之不尽其才,何哉?
恭以太祖太宗之朝,军政已讲,庙堂之宰,练知兵体,故帅臣之进一言画一计,利病用舍虽从中覆,及其画奏报下,无不适其事机,将之有材可以竭尽矣。
咸平而后,守文偃革,大臣当柄者罕历边务,故帅臣进一言画一计尚如祖宗之时,利病用舍,悉从中覆,及其画奏报下,茍一事不适机要,则将有不得尽其才虑者矣。
望其立功,何可得哉!
咸平迨今乏善将者,其弊未必不由此也。
《孙子》曰:「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则军士惑矣」。
不其信哉!
方今二边不警,朝廷得以讲备,臣请自今择将未加迁擢,必先试以行阵疆埸之事。
所试有效至于三四,始与显官厚禄,以重其任,然后委其命而勿制,用其言而勿疑。
此《孙子》所谓「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是也。
一、伏睹诏旨谓:「西北多故,虏态难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备豫不虞,理当先物」。
此盖陛下得安不忘危,有备无患之深旨也。
臣伏思朝廷北有契丹,西有拓跋,二边讲备,为日久矣。
今北寇之势,累年孱弱,向欲报仇夏台,犹不能举,矧肯舍岁入之厚利而轻犯中国也。
虽豺虎之性,难以保信,料势利束之,当不能动也,况今大河之北,重兵列戍,已有藩篱之固矣。
西夏新有巨衅,君少国疑,料其众心犹惧大国之见绝,岂遑自出为盗也,四路见兵备之有馀矣。
臣以谓朝廷方今之虑不在二寇,而在山东河北之地。
刀锯之惨,人心尚危,小有水旱,奸凶必乘为寇,宜常得要官才吏,以分镇要州,庶几可以消患于未萌也。
右臣祗奉圣问,条对如右。
识虑暗浅,尘冒天听。
对手诏一道庆历七年二月十六日1048年3月16日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二、《乐全集》卷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八、《宋名臣奏议》卷一四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九、《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一、《源流至论》别集卷八、《文献通考》卷三九、《宋史》卷一六○《选举志》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一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今日蒙召对资政殿,赐手诏一道,逮朝廷急务,俾之条画以闻。
臣以庸昧,谬居近列,论思献纳,乃侍从之职,不能孜孜夙夜,拾遗补阙。
圣心焦劳,躬垂清问,阔宥循默之罪,开导浅陋之见,敢不悉情极虑,粗陈大体。
上冒衡石,少补尘露,臣子之分,不胜至幸。
伏睹手诏云:「西陲禦备,天下绎骚,趣募冗兵,急调军食。
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累岁于兹,公私匮乏」。
此足以见陛下社稷之长虑,忧民之深意也。
康定之末庆历之初,朝廷议刺民兵,增添军籍之时,臣忝谏官,屡上章疏,极言其害。
至于今日,事势果然。
臣昨在三司,计会天下财用出入之籍,及建隆以来国家畜养兵数,乞朝廷速加图议。
太祖朝取荆、潭,收蜀,平广南,备河东,禦西戎、北虏,畜兵不及十五万人。
太宗朝平河东,备迁贼,禦北虏,料兵阅马,志在收取燕蓟,然畜兵不过四十万人。
章圣朝备迁贼,禦契丹,蒐募战士,及契丹请和,祥符已后,稍稍消汰。
常语宰臣曰:「今之兵与古不同,古者三时务农,一时教战,民即兵矣,今皆坐待衣食。
国家经费至广,不可不慎于选练」。
故住招募,斥疲老,以减冗食。
至于宝元,几四十年,天下可谓乂安矣。
向因戎阻命,宰相非其人,虑害不深,事失几先,遂致大扰,始籍民兵。
俄黕黥以补军籍,升诸州厢军以充禁旅,增虚名以受实弊。
至于陕西、河北京东京西增置保捷一百八十五指挥,武卫七十四指挥宣毅一百六十四指挥
庆历三年,因王伦、张海等狂贼数十人,更于江、湖、淮、浙、福建诸路又添宣毅一百二十四指挥
凡内外增置禁军约四十二万馀人,通三朝旧兵且八九十万人,其乡军、义勇、州郡厢军、诸军小分半分剩员等不在此数。
人日多,农民日少。
顷来七年之间,天下大困,生民之膏泽竭尽,国家之仓库空虚。
三边税赋支赡不足,募客人入中粮草,三司于在京给还钱帛,加抬则例,价率三倍。
以此度支,大计日窘,外则刬刷诸道之物,中则侵用内帑之财,厚赏聚歛之人,贱立鬻官之令,茍徇目前之急,莫为经久之虑。
天下之事可忧者,无大于此也。
凡此冗兵,非惟困天下之财用,方且成天下之祸阶,若不早图,后无及矣。
且景祐已前,兵不及四十万人,三司岁计不闻有馀;
今而入九十万人,则何以得足?
此虽愚者亦可见矣。
若更加之以横费,因之以饥馑,国家安危之计,臣愚窃甚寒心。
臣两曾具此事体敷奏,而中书枢密院未闻有所改为。
即今便有改为,犹须效在累年之后,如救焚溺,缓则益不及矣。
然兹事体实大,非君臣同心而上下协济,则事必难成。
伏望陛下先且将臣此言详问两府,若别有长策丰财足食,则非臣浅智之所及。
若量入以为出,必无术以善于后,则乞严令天下禁止招募军人,令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更出,分按所部州郡,拣选疲老,便与放停,岁须三两次,更互巡历,只依常程,旋旋拣放,无得宣露朝廷密旨。
若虽系禁军,其间羸弱惮于教阅,愿退就厢军者,亦听从便。
枢密院点勘军籍,其人数少者即令团并,以省军员。
马军无马者,即与招募;
如愿补填步人者,稍与补充近上衣粮优处军分。
其有马者即与团并,足成指挥,令堪教习,准备使用。
仍诏诸路经略部署司,使体知朝廷深意。
有专愎自任、无体国之心者,亦在陛下断自圣心,惩一足以警众矣。
此其省兵之大略,至于嘉谋密议,权术几微,则有宥密之司,又非臣所得详知者也。
手诏云:「承平寖久,仕进多门,人浮政滥,员多阙少,滋长奔竞,糜费廪禄」。
此又以见陛下深思官滥,欲清化源之大旨也。
臣不敢远言前代及祖宗朝事,即以景祐年未有边事之时较之,即可知其浮且滥矣。
曾勾当三班院,约计在院使臣景祐中四千馀员,今六千五百馀员。
臣勘会学士院两省上官具员,景祐中四十馀员,今六十馀员。
臣任御史中丞,将本台班簿点算,景祐中京朝不及二千员,今二千八百员。
判流内铨,取责在铨选人,毕竟不知数目,大约三员守一阙,略计万馀人。
十年之间,所增官员之数如此,若更五七年后,其将奈何!
员数既多,贤愚同滞,才不才又难分别,劝罚不立,士鲜全行,此则天下之所以日不理也。
今略数入仕之门,礼部、贡院所放进士、明经外,近例率以举数编排别试,名恩泽人,每榜不下三数百人。
文臣两制两省少卿监以上,每岁奏荫子弟;
路转运使提点刑狱正郎及带职员外郎遇郊恩,例得奏荫子弟;
武臣自诸司副使军职大校以上,至于宫掖嫔御、内臣近职,每岁或遇郊恩,奏荫皆有常例。
又文武官因职任或致仕、遗奏及诸色特恩录用者,又诸班殿侍三司军大将、内外胥吏牙校出职,如此计会,每岁入官之路徼倖攀援,日生新例,不可胜数。
糜费廪禄,烦扰吏民。
经营阙次,因缘请托,各为身计衣食之所迫逼,奔竞滋长,势使之然。
澄源培本,在陛下命令而已。
乞令中书枢密院各具逐年诸色入仕名目及人数,取其徼倖弊滥尤甚者,逐色别立条约,稍加裁损。
其属三司殿前司群牧司等处酬奖条贯,亦乞各委明敏练事近上官员,重行详定。
臣闻先朝以前,虽将相大臣之家子孙,犹多白衣未仕者。
今自少卿监以上,辄每岁任一人,不亦过乎!
如此之类,可谓徼倖弊滥尤甚者,稍加裁损,未为伤事也。
若只因循今日之例,人浮政滥,转恐甚矣。
手诏云:「牧守之职以惠绥吾民,而罕闻奏最;
将帅之任以威服四夷,而艰于称职。
岂制度未立,不能变通于时耶?
岂简擢靡臻,不能劝励于下耶」?
此又以见陛下爱恤烝民,不忘边患之意也。
臣请只以祖宗时事言之。
祖宗之时,文武官不立磨勘年岁,不为升迁资序。
有才用名实之人,或从下位便见超擢;
无才用名实之人,有守一官至十馀年不改转者,其任监当或知县通判知州,有至数任不得迁者。
故当时人皆自勉,非有劳效,知不得进,故在所职次,率多修举,以其用人无定格,惟才是用。
祥符之后,天下治平,朝廷之议益循宽大,故令自监当入知县知县通判通判知州,皆以两任为限;
又令守官及三年者,与考课改转;
后又不限在外在京,在任不在任,但累及三年,即例得磨勘
先朝行之,人始知恩,未见有弊。
及今年岁深久,习以为常,皆谓如此迁升,本分合得,无贤不肖,莫知所劝。
故牧守之职罕闻奏最,此实制度不能变通于时者也,陛下如欲变而通之,合稍釐革此制。
其应磨勘叙迁者,必有劳绩可褒,或朝廷特敕择官保任者,即与转迁;
如无劳绩,又不因保任例,更增展年考。
庶乎人稍知劝,勉于自效。
其保任之法,不当一例,应须选择清望有才识之人,即命举之。
如此,则是委执政之臣举清望官,委清望官举亲民官也。
有阙员,随员数令举,又足以见圣恩急才爱民之意。
此亦小变今弊矣。
至于将帅之任,在驾驭得术,仍宜久于其职。
李汉超太祖时济州防禦使兼关南兵马都监,至太宗朝擢授应州观察使,仍守关南,通十七年,胡虏畏服,不敢窥边,止得一改官而已。
太宗郭进西山巡检二十年,贺惟忠易州十馀年,李谦溥隰州十年,姚丙斌守庆州十馀年,董遵诲通远军十四年,侯赟灵州十馀年,真宗杨延昭高阳关亦九年。
假之事任,阔略其细故,不为间言轻有移易,责其成效而已;
又不与高官,常令其志有所未满,不怠于为用也。
今则不然,武臣指边郡谓之边任,假之为发身之地。
历边任者曾无寸劳薄效,不数年径至横行刺史、防团廉察
能饰厨传熟于人事者,即以为才。
而又移换改易,地形山川未及知,军员士伍未及识,吏民土俗未及谙,已复去矣,将何以服四夷而得称职?
是由拣擢未得于理,故下不知所以劝励者矣。
愿陛下鉴祖宗之故事,重爵赏以待功劳,责久任以劝能效,亦驭将帅之一节也。
手诏云:「西北多故,虏变难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
预备不虞,理当先物」。
此可以见陛下安不忘危,思患预防之远虑也。
国家自祖宗以来,不急于四夷之功,以爱民安人为上急而已。
太祖但以丰财练兵保边为事,尝积帛内府,谓左右曰:「北虏若敢似昔时犯边,我以二十匹绢购其一胡人首,料其精兵不过十万,我用绢二百万疋,此虏尽矣」。
壮哉!
圣人之谋兵法,所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者也。
臣前所陈国家畜养冗兵,竭天下之力而且成祸胎矣。
今每岁天下赋税之外,只东南和买䌷绢,自是三百万疋,而衣赐诸用度犹不能给,则公私安得不匮乏哉!
此乃不待戎狄之患,而我固已先困矣。
备预不虞,理岂如此?
臣愿陛下试详臣前言,减兵节用,择吏选将,重慎赏罚,以明劝宠。
以春夏之月,稍移边兵就食内州,稍减边骑就牧内地,边费省则国计足,民力宽,然后外谨信誓,内完守备。
悠久实效,无先于此;
奇谲空言,又何足听!
此亦先物之理也。
伏惟陛下至仁盛德,高明博大,劳谦寅畏,以求理要,斯帝尧之询于众,大禹之不自矜,先格王之懿迹,陛下裕然而有之。
臣愧于顽疏,不达治道,据诏问所及,谨以近事上对,其诏旨所不及者,亦不敢僭易有陈也。
干冒天聪,臣不任陨越待罪之至。
论地震请备寇盗事奏庆历六年十月1046年10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乐全集》卷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九、《宋名臣奏议》卷三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九、《右编》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诸路地震,自荆湖、川峡、山东河北、河东陕西至于岭表,相继未止。
比者沂州地震,于后兵难,及今适定。
此际登、莱山崖摧圮,灾异所示,恐不徒然。
历考前志之言,盖地主阴,阴者臣道也,民也,蛮夷也。
推之今事,凡任内外之重,即无权强之臣,则今事之可忧者,外备蛮夷而内抚民尔。
西北二虏,朝廷以为大患,故于守禦素为用心。
至如湖、湘之间,蛮猺作梗,一方涂炭,七年未解。
近日冲突,稍及岭外,如或不即平殄,事亦不可轻忽。
而又海南交阯气燄渐张,路接邕、容,颇连溪峒,南方之事,理须经略
昔唐室之盛,屡有中原之难,蕃戎再入京城,而王室寻复宁定。
至懿宗时安南都护李瑑失于抚御,蛮寇侵扰,遂至用兵,度支困于馈食,方镇疲于更戍,因而有徐州庞勋倒戈之变,天下缘此以至危乱。
知事尝起于细微,祸常成于所忽也。
至如京东、西两路,中国根干,畿甸屏蔽,缓急所资,常须安静,以镇天下。
然每患寇贼渊薮其中,所幸岁得丰穰,必不大至连结;
若因之以边警,加之以饥馑,法不胜于奸宄,乱必始于乡闾。
何以言之?
庆历初,遣朝臣分往京东、西等路招刺强壮、弓手充宣毅军,俄又听其佣人自代。
于时臣知谏院,固争此事,朝廷已行,不为停罢。
今民力所以大困,国用所以一空,盖由一举之失也。
其诸州宣毅,悉聚游惰不逞之民,非有材力技勇之所程选也。
后缘光化军军贼窃发,朝廷条约失体,姑息过当,如养骄子,转生怨怼。
臣比在审刑,诸州奏到宣毅兵士文案,无月不有,大则谋欲杀官吏,劫仓库,小则谋欲杀民户,入山林,多至三五十人,少亦一二十人。
以告赏之科重,故有谋辄被告发。
虽教阅,乃同儿戏,无益军国,坐竭官私。
不征不役,居惟念乱,脱乘衅间,必有应响之势,此其乱阶一也。
初,点定强壮,已屡经教阅,枪刀、弓弩,各常学习;
及后招刺之时,既听佣人充代,而其强壮本身并有身力,例各不劭农业,遂乐惰游,搅扰里闾,侵凌细弱,趋坑冶以逐末,贩茶盐而冒禁。
傥缘凶歉,搆扇流民,结为盗贼,必先此类,唐之巢、让由此起者,此其乱阶二也。
京东、西之民多信妖术,凡小村落,辄立神祠。
蚩蚩之民,惑于祸福,往往奔凑,相从聚散,递相蔽匿,官不得知,惟知畏神,不复惮法,寖使滋蔓,恐益成俗。
汉中平元年黄巾贼天下同日起,凡三十六万,众各有部,率由积妖而成也。
晋卢循辈,乃历代常有此事,此其乱阶三也。
所谓地震之异,傥在民与蛮夷,此其最可虑者。
潭州刘夔清素士也,恐非应务之才。
邕、长吏,尤宜推择才略。
宣毅冗兵,渐谋消汰之术。
民之先在强壮籍者,其干法冒禁,谓须别立峻防。
颇闻民间犹多当时教阅兵仗,亦合严降约束,收纳入官。
村落神堂,令所在毁拆,密加察捕民之习妖者。
此亦思患预防之大略,伏冀采纳施行。
京师军储事奏嘉祐二年十一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五六五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惟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冲八达之地者也,非如函秦天府百二之固,洛宅九州之中,表里山河,形胜足恃。
唐末朱温受封于梁,因而建都。
至于石晋割幽、蓟之地以入契丹,遂与强虏共平原之利,故五代争夺,戎马生郊,其患由乎畿甸无藩篱之限,本根无所庇也。
祖宗受命,规摹毕讲,不还周、汉之宇,而梁氏是因,非乐是而处之,势有所不获已者,大体利漕运而赡师旅,依重师而为国也。
则是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
今仰食于官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城士庶以亿万计,大半待饱于军稍之馀,故国家于漕事最急最重。
庆历五年权三司使,尝取责到在京诸仓见在斛㪷数,人粮一千三百万石,是时每月约支三十四万有馀石,计可备二年一十一月日支遣;
马料三百二十万石,是时每月约支四万馀石,计可备七年支遣。
今次受命,再领邦计,昨于三月中取责到在京诸仓见在斛㪷数,人粮八百万石,每月约支四十万石,计可备一年馀八月日支遣;
马料七十万石,每月约支四万七千馀石,计可备一年馀四月日支遣。
自庆历及今,通十年之比,计所亏耗五分之二,为国远虑,窃所寒心。
究所以致然者,盖自庆历七年拣发京东西、江、湖、淮、浙宣毅兵士充填在京诸军,至于诸色冗食,顷来益众。
复自有事西边,内外支费不赡,屡减东南之籴,使输缗王府;
或州郡灾伤,朝旨辄辍粮运,以救赒艰急。
亦缘诸路转运积成废慢,年额亏减,上下因循,阙于督举,官失其守,事忘其旧,致令储备益乏如此。
日侵月削,更五七年,京师仓廪无一年之蓄矣。
夫金帛轻货,缓急易聚,至于粮馈,非素为备,若因之以饥馑,倘别有不可预防之事,一旦阙误,岂可仓卒而致者?
倘有不给,虽大圣智,其将何术以济?
此国家安危之计也。
臣才虑疏浅,然职思其忧,谨具所合举行之事,画一条件如右:
一、汴河年额上供斛㪷六百万石,若每年般运及数,可以年支得给而有馀。
康定年后,西边用兵,经费不足,每年常将上供斛㪷折纳见钱,一石千钱为率,或一百万石,或五十万石。
是时王师外戍,在京军粮月支数少,减仓储,供边籴,犹为有名。
自后边兵还营,京师增置禁旅,人数益多,犹复时缘前例折纳。
去年以恭谢大礼,亦是于江湖六路将斛㪷五十万石折钱五十万缗,起发上京
乞特降敕命,三司今后更不得将年额上供斛㪷折变见钱。
一、汴河上供斛㪷,本为京师军储。
自明道年山东荐饥,朝廷以为忧,特令截拨运米,入清河赈济,自后缘此屡以上供粮斛外支诸路。
去年令截上供粮米六十万石应副河北,十五万石应副京东,五万二千有馀石自湖南起发,赴昭、桂州卸纳。
然州县灾荒,理当赒救,若虑害轻重,则本末当有校矣。
乞特降敕命,今后诸路灾伤,不得更议截拨上供斛㪷,只令三司多方擘画,就别路支移应副。
若极于艰急,须至辍借内帑钱帛,犹愈于亏乏军储之患大也。
一、广济河年额上供斛㪷六十二万石,其实五十万石。
内十二万石,因庆历初京东转运使南京军营多,每岁计度军粮,支移徐单曹济州、广济军二税应副,民力劳敝,遂截上供运米十二万石,通旧八万石共二十万石,充本京军粮,却从广济河认数般运填纳。
所截粳米、小麦,其填数多是杂色豆,已为亏损仓储。
而又每年三司折变钱帛,供助支费,至和二年折三十一万石,嘉祐元年二十万石;
或有尽数折纳之时,只是三司承例施行,亦不曾奏候朝旨。
今年不曾更行折变,然亦虑本路递年不曾尽数起发斛㪷,以此纲运人船或有因循阙备。
乞降敕命,三司今后不得更将广济河年额上供斛㪷折变钱帛;
及下本路所般年额斛㪷,今后须得起发及数。
其纲船兵士常令本司添填有备,运路河道亦委本司相度擘画,取令通济
一、惠民河年额上供斛㪷六十万石,内二十五万石系淮南年额,般赴咸平太康尉氏等县充军粮。
比来发运司又于汴河上供年额内豁除此数,显是将此斛㪷两充数,省司见行根问次。
其三十五万石,合是京西管认起发,近岁并不曾赶办般运,其到京之数,每年五七万而已。
勘会皇祐五年曾降朝旨,令蔡河拨发司每年添般上供斛㪷数目,本路辞诉部内伤,乞候丰熟应副,自后因循,亦是催促不前。
今相度本路财赋不至丰赡,诸色支费亦多,令办年额,必恐不迨。
乞降敕命,今后年额上供斛㪷特与减十五万石,只令般运二十万,须管到京数足,不得更有亏阙。
供御小麦并油、醋,库油、麻,逐时依省司抛数供纳外,许以大小、小豆、黑豆、谷粟充数。
一、黄河:检会景德二年敕,陕西转运司每年认定马料三十万石上京,所有细色斛㪷如有剩数,即行般运。
又检会三门、白波发运司编敕,黄河年额上供粮斛,委陕西转运司并支新好斛㪷赴缘河仓送纳,仍常预报三门白波发运司计度人船般运。
若计度支移有失,即罪在转运司
般运亏额,即罪发运司
并令三门发运判官催驱般辇,每至冬终具般过数目比较申奏。
臣看详景德二年,正是继迁骚扰,西陲用兵,陕右困敝之际,然犹漕运上供京师,未尝废也。
勘会近岁以来,即不曾起发一船一运到京。
抑由中间天下无事,财力丰赡,仓廪充实,不以储蓄为切务,内外因循,及宝元中夏戎叛命,遂不暇给。
顷来边事宁息,关中累年丰熟,本路财费无阙,朝廷至今每年供给物帛不少,其旧额马料三十万石,合行计度上供。
乞特降敕旨,下陕西转运司三门白波发运司,起嘉祐二年秋,一依先降敕命,据年额马料三十万石,须管般运到京数足。
一、在京岁支马料豆约六十万石,近年计度,多抛数下发运司起发,遂以大麦、黑豆粗色充数,每年常及三十万石,计兵船、口食、水脚,为费数倍。
今若令陕西京西及将京畿二税细色折纳粗色,岁计可以得足,则汴河漕挽专令般粳米,量以小麦充以年额,此所谓转江湖之谷,以实太仓者也。
一、今以军储大计,欲仓廪充实,诸河所般年额上供斛㪷,据见今纲船、兵稍常患不足,难更添数般运,惟是在京坐仓收籴,可免漕挽之费。
即今京仓月支军粮四十万石,若坐仓收籴,每月以五万石为限,犹有宽剩,可以充民籴,如此每年可得六十万石。
其价例当随时估定,然通计中等价例,每㪷一百文,用钱六十万贯。
勘会递年春初内藏库拨钱六十万贯付三司添助支费,谓之年退钱,桩留此钱以充籴价可也。
即今计天下财赋所入,中外军国所费,年支见在,不至交阙。
昨以河北伤,又河防为患,本路艰急,自三司供给除军粮斛㪷外,支拨见钱银绢约八十五万贯疋两。
又约度今年年支粮草计置人粮马料二百万石,以本路丰稔,更于年计外添籴一百万石,准备军储。
凡此籴本价钱,今已计度有备。
又今年见将曲院店宅务课利钱六十五万贯,拨还内藏库填纳。
至和二年分辍过河北便籴本钱,约更用来年半年课利,可以拨填数足。
凡此钱数,并系年计外非泛支费,总计二百二十万贯有馀,即日犹据见在,粗无阙乏。
若诸路丰熟,边陲宁静,朝廷每事撙节,别无横费,则年退钱一项桩充坐仓籴本,添备军粮,足可那容,不至阙误。
一、备储廪,通漕运,当令河道疏通。
艺祖开国,首浚诸河。
按汴渠本禹迹也,春秋时已名见诸经,历代尝浚之
隋大发民开凿通济渠,其去古汴依约不远。
自汉至唐虽都雍、洛,凡诸水运,咸资此渠漕引江湖,利尽南海
天圣已前,每岁开理,缘河人户各蓄开河器备,名品甚多,未尝有堙壅也。
天圣初,有张君平者陈利见,始罢春夫,继以浅妄小人茍规赏利,撙减役费,以为劳绩,致兹淤塞,有妨通漕。
至于惠民、广济二河,皆所以致四方之货食,以会京邑,舳舻相接,赡给公私,近年以来,悉皆填塞。
盖图长利者不恤于小费,期永逸者无惮于一劳。
伏乞朝廷访问差择稍知水利,精力干事,不拘文武官三两员,经度计置,开通诸河,各据地分所历州县夫,令尽工料疏理。
其木岸埧闸堰埭材用合缮修处,先为计备,严为责罚,必令经久。
去年京畿大水,坏官私庐舍,自去秋至今,半年之中所修诸军营房十馀万间。
夫以国家物力,岂有不可成之事?
但事败于因循,而成于果决,至于其所不获已,亦必成而已。
又诸修造无名不急之处,土木之工无时暂辍,所费不可胜计,此诸河道皆是祖宗留心之地,国家大计所资,忽而不图,是亦有司之过矣。
一、里河折中仓,本是在京便籴,以添助军储,随时立法,旋行抛数,然于边籴轻重有妨,以此便入,不能及数。
近庆历年中,令在京入中诸色斛㪷二百万石,用三说法,三十贯支见钱,三十五贯支向南州军末盐,三十五贯支香药交引。
当时为河北缘边入便,亦用三说文钞,以此只入到十五万馀石,事体不便,遂罢。
今在库香药阙少,又江湖末盐自是见钱之法,邦计所赖;
山场茶货已充河北粮草支用,若更将折中行使,必亦利害相攻。
故不若坐仓收籴,事简而利溥也。
一、京东淮南土壤宽广,财谷足赡,可容三五万人驻泊就粮,若遣京师禁军就粮淮南河北兵士就粮京东,可以省仓储,留边谷,因其外屯,亦可拣退疲冗。
一、积太仓,本以强兵,而惰游冗食之人坐为糜耗,使储廪日以虚竭,玩而弗恤,斯为深弊。
勘会在京及畿县诸营剩员仅及三万人,至于京城六军兵士,其间老病不堪作役者至多,诸司库务疲癃游冗,不可胜计,是皆衣食于帑廪,牟蠹生民之膏泽者也。
夫山海之高深,不让涓尘之益,亿万之数,积于一二,故事聚蓄者必累微细,以成广大。
凡此在京六军及京城府界剩员、诸司库务诸老病之人,欲乞朝廷详酌指挥,渐次拣选放停,免令虚耗仓库。
一、府界税赋,准皇祐五年赦敕,应开封府诸县两税太重,特于元额上减落三分,永为定式。
今勘会除依赦敕减三分外,即今夏秋二税斛㪷四十万有馀石,钱三十四万有馀贯,䌷绢十万有馀疋。
向由赋重,百姓输送不迨,故因灾害,多是体量减放,务从宽恤,朝廷以此明降赦令,例行优除。
奸游之民尚循故态,年谷顺成,亦复披诉,官吏自图省便,未尝按行检履,但据保甲,概为约免,茍容侥倖,习以为常。
今后畿县灾伤,差官分检,令并依农田敕式样施行除放。
盖租税之制,有国者所以取于民,至公之道尔。
若是岁之凶穰如法而弛歛,事举其中,理合于正,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者也。
一、转漕之职在发运使属之官,责当久其任。
请精选才干之吏,曾历三司判官、合入第二任转运使资序人权充;
候及三年,职事办集,即与正除;
又及三年,事务修举,与就除三司副使领职;
又及三年,与除近职,或两省官
其有器略足用者,更自朝廷奖擢委任,其两员尝令先后除代,此则为官择人之体也。
一、粮纲到京交纳,少欠每岁不下六七万石。
其逐纲券历兵稍粮食,承例在路并权阁不请,及到仓卸纳,据逐船少数将在券阁留粮斛充偿所欠,谓之折会。
据兵稍口食,合是缘路支请,辄行积留,却将太仓合纳军储消折,此皆起于近岁因循敝例,理合令发运司依数包认,每年候上供住运,具折会都数,下本司次第理纳补填。
此小事,已从三司指挥行下,亦合以闻。
右,臣所条画事节,乞自朝廷详议施行,倘相继持守,不遽隳改,则庶乎三年可以馀一年之储,十年可以致三年之积,通三十年而有九年之蓄,可谓盛王之大业也。
前史有言:尧之水,汤之旱,而无危忘之虑,以其储蓄有备尔。
尧、汤之圣,不能以无备而待天灾,天灾流行,亦无如人之有备也。
唐刘晏论漕运之事云:「三秦之人待此而饱,六军之众待此而强」,「四方旅拒者可以破胆,三河流离者于兹请命」。
是谓安社稷之奇策也。
夫立人之道,建国之本,在乎衣食而已矣,惟陛下深留圣虑焉。
按:《乐全集》卷二三。又见《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二之一八(第六册第五五七○页)、食货四六之一六(第六册第五六一一页)。
论遣使往陕西河东等募强壮充兵奏庆历元年八月1041年8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乐全集》卷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三、《宋名臣奏议》卷一二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宣差朝臣分路往陕西河东京东西路,于前来点差强壮、弓手中招募愿充军人分配宣毅、保捷指挥者。
臣切思此举事系安危,敢竭微衷,上裨国论,谨列不便事件及臣愚所见如左:
一、自去岁初降敕命点差强壮、弓手之时,民间喧然,皆言此时点差,虽以强壮、弓手为名,实欲黥补军籍。
敕旨屡下,丁宁再三,谕以朝廷点差之意,只要各护县乡,必不起从征戍。
郡县又多方安辑,民犹猜哗及今。
去冬教习,寻放归业,乡闾窃语方以少定,然名在弓手之籍者,居常摇恐不自安,每闻一使出行州县,辄相扇动,谓来调发。
今此命忽下,果如民所素料,此后命令无复可信,此其不便一也。
一、宣命虽令使人招召情愿,缘先来点差弓手多是高赀之家,例皆衣食无阙,岂有情愿充军之人?
臣闻所差朝臣已相与议云:此来受命朝廷,意在倚办,若至郡县无人应募,须与逐处官吏迫致之尔。
窃惟所差使臣,盖以朝行集事寻常浅见之人,复思郡县官吏材术足任者无几。
今既设以赏利,惟知用心干蹈,若其谋之匪臧,或至变生不测,奸猾乘衅,相激噪聚,万一惊扰,更成厉阶,此其不便二也。
一、所差使臣既与郡县官吏抑迫百姓,令伏充军,即须团结押赴京师
充军之人既非情愿,若其上路,因与亲戚离诀,更有悔心,中道逃散,安能防遏?
既不敢各归本土,聚依萑苻,远近相应,展转结连。
或奸豪之有谋,乘郡县之无备,其势一扰,必劳安辑,此其不便三也。
一、今京东西路颇为饥歉,民既艰食,居常犹为寇盗,一夫首难,奔赴必多,此其不便四也。
一、强壮、弓手各在郡县,未去农业。
若朝廷用汉代更之术,因唐防秋之法,入耕出战,递为防戍,则是农不去业,兵不乏备,不困帑廪之积,常得丁壮之人。
今既籍为正兵,处之连营,则其衣食财用终身仰给县官,此其不便五也。
一、已降御札,冬至将行郊礼,远近郡县尤宜肃静。
夫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者,百姓也,绥之斯和,动之斯危。
武有七德,安民为本,事规未兆,敝犹不救,若又迫之,是启乱也,则朝廷之忧不在四鄙。
夫祸起所忽,慝生有阶,秦之胜、广,汉之黄巾,唐之巢、让,是皆始于乌合之众,此其不便六也。
凡此六患,昭然在目,不可不深虑,不可不过防。
臣以一介贱微,见识浅近,诚不足以参国论,赞圣谋,但以职在谏曹,义当有犯无隐,故陈愚管,上祈裁择。
臣谓陕西河东其近里州郡,乞将前来点差强壮、弓手等中分,其半戍边。
九月防秋,至二月放归,岁一代更;
留其半防守本州,以时训练。
当就戍之时,依出军人官与装费,给衣赐,日支口食。
盖民所以惧乎籍之为兵者,不惟前冒锋刃矢石之难,且重去其土,终身与亲爱姻族永相隔别,此其大戚也。
今若番休递戍,终是不离本乡,冀望边事渐宁,即当息肩安业
太宗皇帝籍两河之人以为乡兵,于时识者亦悼其失策,盖不若因两河强壮,使之捍边,壮者入籍,衰者出役,不衣库帛,不食廪粟,边不阙戍,民不去农,何在乎蓄之营堡而后为官军也?
又闻于时籍乡兵之际,因大军方集之威,犹恐其乱,乃密诫诸州郡尅期一日而事毕,故民虽奸谋相动,不复及之。
今朝廷既惜强籍之名,又为必籍之事,命两朝臣分使一路,周环三二十郡,幅员三数千里,或未能亲到,但行文移州县官吏,方且各率所见,异同纷起,但恐使人一出,民心一摇,后虽悔之,或所难及。
愿朝廷审加图议,事不惮改,追还所下逐路转运司宣命,停所差官勿遣,实天下幸甚,国家之福也。
慺慺丹诚,窃冀昭纳。
再上国计事奏庆历七年十二月1047年12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乐全集》卷二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九、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曾约计天下财利出入之籍,知天下之所以困本于兵,因勘会自宝元庆历后内外增置禁军,岁给钱帛粮赐等数进呈,乞朝廷图议其事,有以弛张之。
伏以太祖皇帝取荆、潭,收蜀、广南、江南,备晋寇,禦西戎北虏,计所蓄兵不及十五万(国初得周兵十二万,后平蜀,拣其精兵,止留一百二十人。及乾德中,选练中外之兵,止存十万,盖极精锐也。后乃稍增及十五万人尔。)
太宗皇帝太原,备迁贼,禦北虏,料简军旅,增修戎备,志在收取燕、蓟,然蓄兵不过四十馀万人。
先皇咸平中,备西边,禦北塞,蒐募战士至五十馀万人。
契丹请和,祥符以后,稍稍消汰,弛马牧地给耕民(先帝常语宰臣曰:「天下兵马之数虽不少,精锐者鲜。且今之兵与古不同。古者三时务农,一时教战,民即兵矣。今皆坐待衣食,国家经费至广,不可不慎于选练。」向敏中曰:「军额渐多,农民转耗。近准诏旨,已住召募,斥去疲老,大减冗食。」曰:「卿等常宜讲求,务于经久之要。」),边将占兵自固者,辄罢之(先帝常诏环庆路减神勇兵还营。周莹言当路兵数非多,未敢便减。上曰:「西边难得刍粮,每岁役民输运,无心惜民,亦可知矣。」即以曹玮代之。)
至于宝元几四十年,可谓乂安矣。
向因戎阻命,始籍民兵,俄命刺之,以补军籍。
遂于陕西、河北京东西增置保捷、武卫、宣毅等军(保捷一百八十五指挥,武卫七十四指挥宣毅二百八十八指挥,此其尤多者,他不具载。),既而又置宣毅江、淮荆、湖福建等路淮南三十二,两浙二十二,江东十三,江西十七,湖北十九,湖南十一,福建十二指挥。),凡内外增置禁军约四十二万馀人,通三朝旧兵且百万;
其乡军义勇,州郡厢军,诸军小分、半分、剩员等不列于数。
连营之士日增,南亩之民日减。
迩来七年之间,民力大困,天下耕夫织妇莫能给其衣食,生民之膏泽竭尽,国家之仓库空虚,而此冗兵狃于姑息,寖骄以炽,渐成厉阶,然且上下恬然,不图云救,惟恐招置之不多也。
太祖训兵十万人,以定天下,今以百万人为少,此无他尔,各茍及身之安,莫为经久之虑也。
夫茍且者,臣下及身之谋;
经久者,陛下国家之计。
今负贩之家犹汲汲于担石之备,安有不虑经久,而可以保全天下者哉!
比岁以来,三路入中粮草,度支给还价钱,常至一千万贯上下,边费如此,何以枝梧?
臣较今大计,加之百万不为益,减之百万不为损。
而比来鬻官,六千缗者与簿尉,万缗则殿直,诸监筦场务官准课程以立赏格,收赢至三二千缗,即以次迁陟。
不知卖官迁官几何员数,可供三路一岁粮草之费?
是谓聚畎浍之微,供尾闾之泄也。
浅陋之人更言遗利以裨经用,末矣!
盖财计盈虚,时事安危,系诸兵而已矣。
景祐以前兵五十万,三司财用无馀,及今而加一倍,则何以得足?
臣近约度今年在京支计,前已进呈,只是准拟常程用度,圆融变转,仅以有备,过此以往,若更因之以横费,加之以饥馑,虽有智者,亦恐难以善其后矣,况臣之愚,敢期克济?
惟社稷之福,祖宗之灵,陛下至仁盛德,有以感格天地,降之以善祥,报之以有年,则兆民之所赖也。
若观诸人事,臣愚窃甚寒心,伏望令中书枢密院检会臣前奏,审加计议,裁于圣断,早为之所,犹须效在累年之后,如救焚溺,缓则益不及矣。
再论置兵禦贼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9月29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为张海等贼势猖狂,曾上言禦贼四事,内一件州郡置兵为备,风闻朝议已依富弼起请施行。
其馀三事:一乞选捕盗官,二乞定赏罚新法,三乞按察老病贪赃之官,此三事至今未闻拟议。
臣伏见去年朝廷于诸道州府,招宣毅兵士及添置乡兵弓手,当时搔扰次第不小,本要为州县禦贼之备。
及一旦王伦、张海等相继而起,京东淮南江南陕西京西五六路,二三十州军,数千里内杀人放火,肆意横行,入州入县,如入无人之境。
去年所置宣毅兵、乡兵、弓手等,尽皆何在?
无一处州县得力者,盖由官吏不得其人,赏罚无法,而所置宣毅、乡兵、弓手皆不堪使用,所以张皇搔扰,空有为备之名,而无为备之用。
今朝廷虽依富弼起请,令州郡置兵,若不先择官吏,严立法令,则依前置得不堪使用之兵,空有其名,终不济事。
故臣谓必欲州郡置得精兵,则须采臣所陈三事,一一施行,方可集事。
其州县官吏误事,臣请试言京西一两处,则其他可知。
郢州知州王昌运老病,腰脚行动不得,每日令二人扶出坐衙,三年之内,州政大坏。
临替,得一比部员外郎刘依交代。
刘依亦是七十馀岁,昏昧不堪,昨在滑州寄居,臣为通判,三四度来看臣,每度问臣云:「中书有一个王参政名甚」?
如此不知人事,陛下试思如此等人,能为国家置兵禦贼乎?
汝州知州鲍亚之,是三司以不才柬退者,邓州知州朱文郁,是转运使中不材选退者,二人老懦不才。
如此等人,能为国家置兵禦贼乎?
陛下欲知全盛之世盗贼便敢如此者,盖为处处官吏非人。
故臣前后累言乞按察冗滥之官者,盖为恐有此事也。
两府之议,不肯于无事之时先为禦备,直待打破一州,方议换知州,打破一县,方议换县令
其馀未经打破州县,一任老病贪缪之官坏之,臣谓是大臣不欲以身怨之过也。
今天下生民获安乐,则皆须上感陛下圣德。
若其父子杀戮,离散不安,则亦必归怨陛下。
今大臣不肯澄汰,盖避百十人官吏怨其身,宁使百万苍生涂炭而怨国家。
今盗贼一年多如一年,一火强如一火,天下祸患,岂可不忧!
伏望圣明特出睿断,如必行州郡置兵之法,则先须慎择官吏,免致虚为搔扰,反更害民。
臣前后三次乞按官吏,况国家自来每有灾伤路分,累曾遣使安抚,岂于今日视民如此涂炭,顿以遣使为难?
愿陛下力主而行之,则天下幸甚。
取进止。
光化军叛兵家口不可赦劄子庆历三年十一月1043年11月17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近日盗贼纵横,张海等二三百人未能败灭,光化军宣毅又二三百人作乱。
臣谓朝廷致得盗贼如是者,不惟中外无备,盖由威令不行。
王伦贼杀主将,自置官称,着黄衣,改年号。
事状如此,乃是反贼,使其不败,为患如何?
既败之后,不诛家族。
凡小人作事,亦须先计成败,今使其事成则获大利,不成则无大祸,有利无害,谁不欲反?
只如淮南一带官吏,与王伦饮宴,率民金帛献送,开门纳贼,道左参迎。
苟有国法,岂敢如此!
而往来取勘,已及半年,未能断遣。
古者称罚不踰时,所以威激士众,今迟缓如此,谁有惧心?
遂致张海等,官吏依前迎奉。
顺阳县李正己延贼饮宴,宿于县厅,恣其劫掠,鼓乐送出城外。
其人敢如此者,盖为不奉贼则死,不奉朝廷则不死,所以畏贼过如畏国法。
臣恐朝廷威令,从此遂弱;
盗贼凶势,从此转强。
臣闻刑期无刑,杀以止杀,宽猛相济,用各有时。
伏望陛下勿采迂儒所说、妇人女子之仁,尚行小惠,以误大事。
宣毅兵士必有家族,伏乞尽戮于光化市中,使远近闻之悚畏,以止续起之贼。
李正己,仍闻已有台宪上言,亦乞斩于邓州,使京西一路官吏闻之畏恐,知国法尚存,不敢奉贼。
从来只被迂懦之人因循不断,误陛下事,坏得天下事,势已如此,不可更循旧弊,有失威断,惟陛下力行之。
取进止。
乞罢刈白草劄子1044年6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六、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 创作地点:山西省忻州市保德县
臣昨至河东,问得去年转运司擘画于诸州军差兵士收刈白草,数目虽多,然其害不浅。
臣所过州军,皆称白草为患。
盖河东山险,地土平阔处少,高山峻坂,并为人户耕种。
惟荒闲草地去人绝远,兼又不多,兵士收刈般担,地里阔远,工课不办。
其兵士往往逃亡,州县遂差乡兵及村民配数般担
百姓避见远般辛苦,裹费又多,遂只将秆草送纳,非次更成一重科配。
其纳下真白草者,支与军人喂马,不及秆草,又皆不乐。
草场中不耐停留,专副有损烂陪填之患。
兼虚占却杂役兵士,诸处修补城壁诸般工役,处处阙人。
不便事多,臣今略举数事如后:
一、据辽州状,分析勘会在州及外县寨专副杨晸等下山白草,共肆万柒仟伍佰陆拾肆束,内在州每月约支叁佰壹拾叁束,及外县寨每月约支壹佰肆拾馀束,约得向去捌年零柒个月支遣。
其上件山白草,自去年八月已后至年终,本州及外县镇差兵士并散从官、步奏官、承符、手力、诸色公人等入山收刈到,逐旋般运赴场送纳,积叠收管。
其上件山白草,若经今雨水,必是大段损烂,不堪经久存留,委是诣实。
一、臣昨六月中旬内至保德军,闻得本处白草差百姓、公人般担,至今尚未了。
疑其白草是去年秋间刈下,积露田野,必须损烂。
因采问得村外白草,已并无。
其差配著担草人户,却于请白草兵士处旋买纳官,每驮子三百文省。
一、据岢岚军状,自八月二日起首,至十月三日住止,元差兵士一千三十八人,至放散日逃亡一百三十六人,只有九百馀人入役,收刈到草玖万二千九百馀束。
将军人请受诸般钱物,计七千三百七十二贯文,若比算买草价钱,每束及七十九文省。
一、平定军元差宣毅兵士刈草,本军为兵士辛苦,逃亡及自缢者一月中四五十人,遂放散兵士,差两县村民,往往只将秆草送纳。
忻州亦为刈下无人般担,配与百姓人户,亦多将秆草送纳。
右,具如前。
其诸州军各称白草不便,不能一一条列。
伏乞特降朝旨,速令止绝。
缘臣昨七月初离汾州,见转运司已抽晋、绛兵士,称于沿边刈草。
窃恐即今已下手收刈,乞早降指挥放散。
况勘会本路一年秋税和籴等草,共五百馀万束,庆历三年一年只支四百馀万,今年马军抽减归京后,马数少于去年,其秆草等数必不至阙少。
今取进止。
宣毅万胜等兵劄子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五、《永乐大典》卷八四一三、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
臣昨准敕差往河东
续准枢密院劄子:「奉圣旨,所到州军,体量诸军指挥自来习学武艺并教阅战阵次第精与未精,缓急堪与不堪阵敌使唤」者。
臣寻至诸州军,令主兵官吏依常式教阅,观其精粗。
所用阵法,除四官阵旧法外,亦有自为新阵者,大抵只是齐得进退,不乱行伍而已。
诸处所较不多,其阵法则皆未可用。
惟有踏硬、射亲,最为实艺,见今经略司分差主将诸州巡教,以三等弓弩拍试,渐次亦当精熟。
然而主将不一,器械不精,此二事须更别为制置
其诸军禁兵共九万五千馀人,内驻泊兵三万馀人,惟万胜最多最不精。
本路就粮禁兵六万馀人,惟宣毅最多最不精。
臣今欲乞定主将,精器械,此二事条目甚多,容臣续具画一。
宣毅、万胜等兵,臣今先具起请如后:
一、臣勘会河东驻泊禁兵六十八指挥,共三万二千馀人。
内万胜二十指挥,一万一千一百馀人,当初招募仓卒,不能精择,此中外共知。
自到河东,已及三年,其射亲、踏硬弩,比初到则渐惯熟。
但其人大小强怯不等,又不耐辛苦,其事艺勉力不及河东最下清边,而料钱请受与最上神卫等。
见今多差在河外五寨,缘请受既大于他军,则重难伦次,须至差拨,其使唤乃不及下军,缓急常忧败误。
臣今欲乞于河东见在厢军三万人数内,拣少壮有勇力者增置清边,及于京师差拨三百料钱禁军,充足一万人数,抵替万胜抽回。
兼其人到河东已二年馀,人各有辛苦思归之意。
一、臣勘会河东本路就粮禁兵,共一百四十九指挥,六万二千七百馀人。
宣毅四十四指挥,二万二百馀人。
宣毅招拣不精,无异万胜,惟河东稍胜诸路,盖土人天性劲勇,耐辛苦。
然终是不及自投军者,其农夫生梗,难以教训,至今全未堪使唤。
臣到泽州,有一指挥,只拣出九十馀人呈教,尚亦生疏。
威胜军指挥,内一指挥绝然不成次第,问之,云差出近方归本营。
盖河东多将宣毅差在巡检下及诸处,便不教阅。
臣今欲乞将见在宣毅,委河东都转运使亲至诸州,将短小怯弱者先拣退充厢军。
其馀堪教者,不得差往巡检下及防河寨栅不教阅处,专令逐州军教一二年,必渐可用。
论西北议和奏庆历五年正月1045年1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五、《韩魏公集》卷一七、《宋会要辑稿》兵二七之三四(第八册第七二六三页)、《韩魏王家传》卷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六、《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三、《太平宝训政事纪年》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一、《右编》卷二五、嘉靖《宁夏新志》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朝廷已封册夏国,又契丹以西征回来告。
当此之时,若便为太平无事,则后必有大忧者三;
若以前日之患虑及经远,则后必有大利者一。
请略言之。
自羌人盗边以来,于今七年,小入大至,未尝挫其锋。
今乘累胜之气,而与朝廷讲和者,得非凡军兴之物,悉取其国人,而所获不偿所费,又以绝在边和市,上下困乏,暂就称臣之虚名,而岁邀二十五万之厚赂,非为得计邪?
契丹势素强,而夏人尚敢与之抗衡,若使其岁享金缯及和市之利,国内充实,一旦我之边备稍弛,则必有大窥图关辅之心。
此臣所谓后必有大忧者一也。
契丹昨以羌人诱致边民,遽往讨伐,既不得志而还,见朝廷封册曩霄,其心必固不乐。
近谍者传契丹国人语云:「往河西趋沙漠中,所得者唯牛羊耳。
若议南牧,则子女玉帛,不胜其有」。
臣恐契丹异日或更有邀求,或请绝西人之和,以隳盟誓。
河北兵骄不练,忽尔奔冲,则必震动京师
此臣所谓后必有大忧者二也。
又昔石晋契丹力以得天下,岁遗缯帛三十万;
今朝廷岁遗契丹五十万,夏国二十五万。
使二虏日以富强,而国家取之于民,日以脧削,不幸数乘水旱之灾,则患生腹心,不独在虏。
此臣所谓后必有大忧者三也。
契丹自恃强盛,意欲并吞夏人,仓卒兴师,反成败衄,犬羊之性,切于复雠,必恐自此交兵未已。
且夷狄相攻者,中国之利,此诚朝廷养谋待衅之时也。
若能内葺纪纲,外练将卒,休息民力,蓄歛财用,以坐待二虏之敝,则幽蓟灵之地,一举而可图,振耀威灵,弹压夷夏,岂不休哉!
此臣所谓后必有大利者一也。
臣愿陛下深思,去大忧而取大利,则为天下之福。
范仲淹、富弼往河东河北经制边事,必有所陈。
然臣久在陕西,敢复陈陕西措置事宜。
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虽罢招讨使,而边备不可弛,请仍选有才望近臣为之主帅,特降手诏,委之久任,使其经营一方,以备羌人翻覆之变。
又四路所驻兵,十分中宜留六分在边,二分令东还,二分徙屯近里州军。
鄜延路徙屯河中府环庆泾原路徙屯邠州永兴军秦凤路徙屯凤翔府
路钤辖一员,驻泊都监二员,与逐路知州同行训练,而本路仍领之,非有事宜,不得辄抽动。
其徙屯兵马处,知州才望轻者,请选人代之。
又四路所抽就粮土兵,请委逐路帅臣相度,岁分两番,一番在边,一番放归本处,不唯减节边上粮草,兼使无久戍之劳。
陕西州军经南郊赏给之后,官帑例皆空虚,今范仲淹若过陕西宣抚,则又有军间特支,徒益所费。
若臣策可行,陕西亦别无处置,不必仲淹更往也。
复见诸路昨招置宣毅兵近十一万,然朝廷物力未充,何以赡给?
况闾里窃发,自有巡检县尉可以捕击,若防群盗,只当益屯一路都会之地,不必每州尽要防守。
宣毅兵欲乞除河北、河东外,其京东京西淮南两浙、江南荆湖福建等路,每指挥可减以三百人为额,后有阙即招填之。
今天下兵冗不精,轻蠹财用。
陕西河东河北京东州军,已曾差官拣选,其馀路亦乞选近上内臣分往拣选,所贵冗食可蠲,而经费可给也。
寄上富枢密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四、《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二八、康熙《西江志》卷一七三、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乾隆《泸溪县志》卷一一
庆历四年六月四日,应茂才异等科李觏,谨西望再拜奉书枢密谏议明公阁下:伏以天时否结,海内烦费,力支王业,属在贤人。
枢密揽军国之权,明公通古今之道,才位相称,功德可图,此有志之士所以愿忠于仆人也。
江南人,请言南方事。
当今天下根本在于江淮,天下无江淮,不能以足用;
江淮无天下,自可以为国。
何者?
汴口之入,岁常数百万斛,金钱布帛百物之备,不可胜计。
度支经费,尚闻有阙,是天下无江淮,不能以足用也。
吴楚之地,方数千里,耕有馀食,织有馀衣,工有馀材,商有馀货,铸山煮海,财用何穷,水行陆走,馈运而去,而不闻有一物由北来者,是江淮无天下,自可以为国也。
万一有变,得不为庙堂之忧而奸雄之幸乎?
议者多轻东南,谓为怯弱,而不知为官军则怯,为乱贼则勇矣。
今之卒伍,例非劲健,必也少有材力,自己别营衣食,安肯涅墨而就拘哉?
唯无聊之人,填壑是惧,不得已而为之耳,谓之怯也,不亦宜乎!
若夫骁悍之资,狡猾之性,因缘怨愤,过有觊觎,则安知其无勇也?
世俗但见艺祖取之之易,而谓事势常然,殊不知以我应天之始,乘李氏失政之馀,残杀忠臣,荧惑群小,兵叩城下,犹未知之。
而今而后,焉得此愚暗之贼,又焉得此神武之师乎?
以治讨乱,尚难为计,以乱攻治,将如之何?
曹公用兵,不谓不善,而弗能以一矢加于孙权者,非特山川之险,亦以马超、韩遂在关西故也。
今之辍耕垄上,岂无鸿鹄之志者?
然且伏而未起,有所待也。
不幸一旦边鄙戒严,而荆、扬乘衅,庙堂之上,何以谋之?
长淮大江堑其前,西戎北虏猾其后,畏首畏尾,力屈货殚,当是之时,虽周公为相,太公为将,恐无及也。
幸今无事,何不早为之所?
三四年前,阅人为弓手,乡闾之内,惊扰百端,曾未几时,已闻停废,而募诸宣毅,继以土军
圣朝用心,小子何见?
然以意论之,弓手虽无取,而宣毅土军又不如弓手远矣。
岂唯无益,且有害焉。
昔者之籍弓手也,自成丁以上,皆守令亲择之,稍有强壮,悉无逃匿。
宣毅土军,既曰募人,须从所愿,当职之吏,务登其数,虽甚驽怯,亦预收录:此一不如也。
夫弓手本乃良民,徭于公上,或田园富厚,或骨肉众多,自重其身,不为罪恶。
彼黥额之徒,率多无赖,阶于穷困,旋置妻孥,一动其心,复何所顾?
此二不如也。
夫弓手训练有时,团结有处,散归庐井,无预廪给。
宣毅之名,殆十馀万,一岁之费,无虑三百万矣。
加之土军未知其籍,是取无用之人,为匮财之本:此三不如也。
观其罢软之容,动皆取笑,骄盈之气,已欲陵人,虽无武功,自谓禁旅。
主将无惠,失于抚循,奸回矫诏,卒令起发,因其怨恨,詟以讹言,不出城闉,自为蝥贼,未可知矣。
此所谓岂唯无益,且有害也。
朝廷徒见名籍之夥,且闻讲习之勤,谓为有备,盖未之思矣。
夫用兵之道,岂特武艺而已哉?
先在治其心,次可用其力。
晋文公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义」,于是乎出定襄王入务利民。
又曰「民未知信」,于是乎伐原以示之信。
又曰「民未知礼」,于是乎大蒐以示之礼。
民听不惑而后用之,故能一战而霸。
后虽不及,犹有吴起吮疽而战不旋踵,李广与士卒共饮食而爱乐为用。
上下相得,岂徒然哉?
今之守郡监兵,职为将帅,奉行邦典,岂敢他言?
恩意不通,路人而已,立尸之地,何以使之?
将帅之材,在乎奇伟,而今所谓良吏者,小心畏忌之士耳。
彼欲笞人数十,犹顾文法,捉笔不敢断,而望其一步百变,赴死如归,何可得也?
嗟乎!
既往不咎,来者可追。
宣毅土军,聚之已久,诚不可去,然宜于不可去之中,删其尤无用者,降隶于厢,既减资粮,且实役使。
其存者,则析其部伍,易地而居,名之驻泊。
离其党则无构扇之奸,去其乡则为兴发之渐。
仍使稍供差遣,以代旧之屯驻,屯驻者又还故郡,则厢军可省招收矣。
此亦防患之微意,而节用之一端也。
其于章示武威备禦他盗,无劳益众,惟在选贤。
商、周不敌,自古然矣。
何不于朝野之间,举守郡监兵之职?
勿拘资级,务取英才。
至如荆、潭、扬、寿、升、洪、杭、福、广、诸部,宜命大臣为之节制。
重其操柄,许以便宜,辟召豪杰,咨询计策,淹之岁月,庶可镇安
若谓假以威权,事当疑阻,则小白、重耳非无土地,陈胜、吴广岂是侯王?
或以霸主而尊周室,或以匹夫而亡秦族,逆顺之心,岂皆形势使然也?
况今赋歛之烦,数倍常法,旱灾之作,绝异曩时,民力罢羸,众心愁怨,造形而悟,其可忽诸?
明公受国厚恩,为世贤辅,解弦易调,正在此时。
谋人之军师邦邑,茍有危败,是谁过欤?
自惟迂阔之流,实无荣禄之望,但恨养生之地,僻在一方,憧憧众人,无可与计事者。
常恐小才为累,白刃相临,守死则无名,胁从则有罪,所以夙夜忧惧,寝食弗皇。
不知我者,谓我何也?
语有之:「可为智者道,难与俗人言」。
沥血书辞,敢告执事
幸而帷幄之筹,不舍庶人之议,驱我元元,跻于仁寿,则也得保首领以没,受赐多矣。
所著《庆历民言》三十篇,谨录上献,伏惟少赐观览。
仰犯钧台,岂惭惧。
不宣。
再拜。